和佑十年,大寒时节,朝野政治风云激荡,魏之隽封储之事即将临近,宫中暗流涌动。
文官苏跃,隽提之。其胸怀抱负,心怀忧国忧民之志,于一次大寒之日,得见庭前一株腊梅绽放,心生感慨,遂以其所见,谱成一首七言绝句,题为《落梅》:“清寒傲骨竞风雪,独立寒江悲落梅。江水流寒人独立,梅花落尽意何依。”
然而,此诗虽写自然景物,却被政敌做文章,谓其言下之意暗含讥刺朝政之情,遂以文字狱之名将苏跃置于牢狱之中。进一步牵连出大量苏跃早年的诗文,欲以为证明其罪行。帝闻讯,愈加震怒。魏之隽自请禁足于府邸,以示惩戒。
这场落梅诗案明面上是陷害苏跃,实则是在削弱魏之隽的势力。也是魏戈有意为之。
本性里的自私自利只会随着时间膨胀,越是年长,越是不加遮掩,更何况是一个久居高位的人?
她少时不得宠,身陷沙场,军功无数,老皇帝却视而不见。再到后来,把太女拉下台,继位。有过意气风发,也有过黯然失色。人会在成功时追忆过往,但不代表是希望回到过往。想要的只是永远留住现在。
之后,在皇后下的药中,在日复一日的淫逸之乐中,在一颗颗为求长生不死的丹药中,魏戈愈发不能承认自己正在老去。
但是封储就意味着她终将会死去,成为一个被记在书上的已故帝王。
她清楚地看到,继位者将踩着她的尸骨迈向高位,正如她从前所做的一样。
所以这件事,她冷眼相看,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推波助澜。她是不会死的,她坚信着。
这次禁足事件却彻底的激怒了皇后。作为少年妻夫,魏戈什么心思,他一清二楚。他深切的感受到了魏戈的虚伪,妻夫、母女这些情谊她全都无视了。
那也不要怪他无情无义了。
在魏戈开始沉迷于仙丹后,皇后也只是看着魏戈哪天就把自己作死了,下药下的也养成了习惯一般,点到为止。但现在,她以防万一,就私底下买通了道士,让其往魏戈吃的丹药里加些东西。假意说是用来提升性志的,实则是含有毒性的物质,吃上个几次,就会中风瘫痪。到时候,在后宫随便找个替死鬼。
至于女儿那里,他让魏之隽就当是在府内休息一段时间。
其实在他之前,年则就对魏之隽说,这段时间不妨就在府内修身养性,既放缓下心态,也给眼线做做戏。至于做什么,年则也没建议。恰逢这些年佛教盛行,思来想去,魏之隽决定禅修礼佛。
魏之隽披散着头发,身着素衣,坐在静室之中,轻烛微明。
房内弥漫着淡淡的香烟,一只精致的香炉正缓缓冒出轻烟。身前的木桌上摆放着一部经书,古香古色的纸页泛黄,文字如蚯蚓般曲折。她的手掌轻轻地摩擦着一串佛珠,珠子发出微弱的声响。她每念完一页经文,就会轻轻滑过一颗佛珠。
样子虔诚的很,但她只当是学习了解一件事物罢了,全然不认同佛教中所谓的一切因缘生,一切因缘灭理论。她抓在手里的,就不会放手。开始、结束只能由她自己决定。
手下待她念完后,才入内禀报事情。有消息传来,南疆那里有些不太安宁,西夏一国蠢蠢欲动。魏之隽的外婆是大司马大将军,所以在前线的消息很灵通。
西夏便是当年与魏戈交战的国家。当年魏戈是有能力将西夏收归国土之内的,但是当时老皇帝急召她回京,身边的谋士也劝说不要急于一时。
因为西夏不仅仅是敌国,更是她用来丰厚自身的履历的垫脚石。刺卡在那里,人们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想起它。同理,西夏存在着比它覆灭了更有价值。人命是最不值得被她们考虑的事,她们的血肉之躯只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时过境迁,似是轮回一样,历史总以各种不同的形式传承给下一代,而后人又会如同宿命一般重复着相同的行为。如影随形,没有人可以避免成为这由数代基因铸就成的复制品。
魏之隽不急不慢的抬起写完的经文,纸上墨痕浓重,若波涛滚滚;笔迹遒劲,似山峦巍峨。
写的是静心的经文,也是野心的自白书。“这个消息还有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