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别喝了,你的眼睛都红了。” 柳北桐一把夺过囡囡手中的酒杯,给她递过一杯雪碧。
“行,我不喝,你和妈妈喝,喝一杯交杯酒、团圆酒。”她端起了他们放在桌上的酒杯,斟满以后递给他们。
柳北桐今天已经决定随她摆布了,都是小孩的玩意,没必要当真。关键还是筱晴,他已经做好了和她心平冷静地谈一次的准备,回头是肯定不可能了。
他佯装很高兴地举起杯和筱晴喝了一个交杯酒,这是第三次这样和她喝酒。第一次是在省城紫金山下,筱晴从外地来看他,他们在音乐台旁边的一家小酒店里吃饭,柳北桐主动端起一杯红酒,做了一个交杯的动作,说这叫“秦晋之好”,那是绝对发自内心。第二次就是他们结婚时,他们的同学闹腾着他们喝了一次,那次他们只办了4桌,没有任何长辈,都是他们的小学、中学、大学的同学和邻居。那是出于应付。这一杯呢?是在演戏。时光荏苒,落花流水春去也,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
囡囡鼓掌了!她比上次来胖了一些,人更象大人了、更漂亮了。柳北桐又拿起那张照片给她看:“囡囡,你是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了。”
“妈妈说,我现在越来越象你了。是不是妈妈?”她走到柳北桐身后,两只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娇嗔地向着对面的筱晴微笑着。
“是的,你小时候嘴最象他,现在鼻子变化最大,也有点鹰勾鼻了。”两杯酒下去的筱晴脸上已经出现了红晕,有了一点生气。
柳北桐突然有了一种幻觉,那已经过去的是一个长长的梦。实际上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他还是那个爱家爱老婆孩子的柳北桐,筱晴还是那个任劳任怨的家庭主妇,今天家里有喜事,远在美国的孩子、他们的骄傲囡囡回来了,大家理应高兴……不要想太多,一切都应该顺其自然。
筱晴又给他斟满一大杯,她的态度显然要比柳北桐热情主动。是啊,她已经离开了公司、离开了那位视她为梦中情人的集团老总,他的老公也早就“浪子回头”,和那位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漂亮女人分手了——如果她知道张茉莉已经离开了这里、已经移居加拿大,那他们这一家的团聚就似乎更是必然了——一切难道不应该让它过去吗?
晚上,囡囡说今天大家都很累,特别是妈妈,我建议大家早些睡吧。今天我来收拾,为家里做点贡献。她把柳北桐和筱晴推进他们的卧室,又给他们把门关上。自己在外面收拾了起来。
当他们两个独自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失而复得的幻觉却突然消失了。这间他们生活了10多年的房子熟悉而又陌生。三个月不长,三个月也不短,这房子的家具、摆设和三个月之前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这间房间却又多了许多东西——那就是柳北桐三个月的孤独、苦涩、憧憬和思念,如果这种思念是为筱晴,那必然是一个终身难忘的夜晚,绝不亚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喜悦和“久旱逢甘霖”的舒畅。那种场面肯定就是静静地相拥、苦涩的泪水、真诚的忏悔和永不分离的誓言,肯定是狂热的作爱、喃喃的诉说、甜蜜的放松和一个久违的深梦……
可惜这只是一种假设。
柳北桐把床头的台灯打开,大灯关上,又打开门嘱咐了囡囡几句,就关上了卧室的门。他坐在床头的一只单人沙发上,那是他许多年的老位。平时筱晴在外面忙活、看电视,他常常把自己卧在这只很旧的沙发上看书,筱晴经常轻轻地走进来,在他身边的小桌上放一杯水、一个削好的苹果或是几片西瓜,他从不说一个谢字,就这样很自然的一边看书,一边把水果送到自己嘴里……但这时,他却点着了一只香烟——他从不在卧室抽烟——他轻轻对筱晴说:“孩子马上睡了,我们谈谈好吗?”
筱晴静静地坐在床上没有说话,显然这个谈话对她来说是非常艰难的。也许她对这场谈话已经想了许久,在台灯暗淡的光线下,她的脸色阴暗、面容憔悴,人显得很苍老。
“能照囡囡说的办吗?”她终于说话了。
“你说这句话之前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柳北桐努力按住心中的火,压住自己的音量,他知道,隔壁的囡囡不会马上入睡的。
“你问吧。”
“你为什么离开公司?”
……她没有说话,显然这是他们谈话中最敏感和最不可绕过的问题。
“从我们离婚到你离开公司只有短短不到二十天的时间,我想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了让你离开公司,我和你谈了一个春节,你不为所动。是什么力量让你在我们分开以后……”
“北桐,我常常有一种强迫症……”她打断了他的质问,她好象人在发冷,她的手好象在发抖。
“你不舒服?” 柳北桐已经感觉到她的反常,从她进家他除了觉着她瘦了之外,还感到她的神情有些怪异。
“我常常有一种要杀人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恐怖、很不现实,但它总在折磨我,有一天我要真的出些什么事,你一定要照顾好囡囡。”
“你怎么了,你喝多了?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啊?”
筱晴捂住脸,低下了头。
“你没事吧?” 柳北桐拉开她的手,发现她已经泪水滂沱。她一定有委屈,她一定受到了谁的欺负,她一定受到了什么刺激。柳北桐马上想到了那个马涛、那个要和他竞争的对手,一股火气渐渐从他心里升起。
“是不是马涛……他欺负你……报复你?”
筱晴低着头不说话。
“他欺骗了你?”
筱晴的嘴艰难地蠕动着。
“他说……那个钱刚要砍你的双手……只有他能制止他,钱刚有把柄在他手上……但他出面也是有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