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一尺,厚三寸的卷宗。
密密麻麻,事无巨细,将可能与孙琦死亡有关的一切都记录在案。
陆行扶着桌案,右手的一侧放着一杯热腾腾的姜茶,而陆行看过的纸张,会被小钰慎重收好,重新堆砌为一叠。
柳丹扬默默注视着,身为碟子擅长收集、整理信息,也要切记三缄其口,不可影响决策者的判断。
稍远一点的桌案,楚褚一边喝着美酒,一边吃着牛肉,浑然不在意陆行那边的动静。
大周朝,丰和十九年八月甘八,秋分。
贾城以北三十里,荒野森林处,孙琦被一剑穿心而亡,剑锋朴着,出血少。
随行共三十二人,十名金刚境,两位翻山境,以及一名修儒的弟子。出事后,仅有一位修儒的弟子苟活,其名孙伍,是由孙琦一手提拔的,已修至君子境。
孙伍背负孙琦的尸首一路狂奔七十里,跑至北地境内。被发现时,孙伍已是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口中反复念着一个“陆”字。
陆行瞳孔微缩,猛地抬头看向屋内其余二人,柳丹扬毕恭毕敬站在桌案一侧,而楚褚自顾自地喝着美酒,全然不在意陆行的目光。
“柳姨,这份卷宗上的信息皆是你所收集?”陆行的目光有些冰冷。
柳丹扬回答道:“禀公子,照南轩这条暗线常年处于静默状态,自不会名目张胆的收集信息,这份卷宗有半数内容是傅大人转交给我的。”
听到卷宗先是经过傅沐的手,陆行的目光缓和了些许,小喝一口姜茶,却险些呛到。
“公子,小心些。”小钰用手帕擦拭着桌前的水渍,柔声道。
陆行心里有些发慌,卷宗看到这,一个他都不敢想象的答案出现了。
此刻的他终于明白了傅沐为何让楚褚前来,也明白了楚褚先前为何会说“若是有关,那就看公子如何应对了”。
武道第七楼——山巅境!而武夫,是用来杀人的!
孙琦之死的前后缘由,整个事情只有阁老和一系列的碟子知晓,所谓的真相根本不重要,只要知道此事的人都死了,陆行便可摆脱嫌疑。
而首当其充知道这些消息的人,该是离案发地最近的贾城碟子,也是要死的第一批人。
而阁老得到陆行已经做出杀人灭口的决断后,便会将北地知道此事的人一概杀掉,并且老城主在军中的旧部和亲近孙琦的将领都将遭到杀害或监禁。黑骑没来龙虎山,可屠刀亦将染血。
若有势力企图反抗,那尚未出面的陆霜将会成为抚平汹涌海浪的最后一阵飓风。
一将功成万骨枯,王座之下,硕骨累累。
陆行犹豫了,将颤抖的右手藏到衣袖下。当年的他便是不想做屠夫,所以逃到了龙虎山。
而孙琦一死,雪津城到目前为止的所有动作,快的让人心寒。
甚至、甚至……陆行不敢往下想,此刻桌上的温热姜茶成了陆行心中唯一的慰寄。
可右手一抖,姜茶洒了一身。
“公子、公子可是身子不适?”小钰急得用衣袖擦拭着陆行身上的水渍,再将桌上的卷纸推得远远的,就怕陆行再为此操心。
柳丹扬看在眼中,却是不敢上前,只能做一些本分之事,将屋子向外开的竹窗尽数关上。
楚褚赶忙走过来,出发前阁老给他两种选择,却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证陆行的安危,否则北地二十年来的太平将不复存在。”
为陆行把脉完,楚褚才稍松一口气,五脏亏空,稍染风寒,无生命之忧。
“小钰,你扶世子回房间休息。我去熬药汤,过会儿送来。”
“等会儿,”陆行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
“三叔,雪津城不亏待有功之人,亦不会降无妄之灾。”陆行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番天旋地转便失去了意识。
楚褚没出声,抬眉示意二人各行其事。
柳丹扬不敢疏忽,连忙领着小钰来到了一处上房,随后便前去为楚褚打开药材库。
昏暗的小屋内,传出草药被熏烤的咯吱声。
“柳丹扬,你做碟子多少年了?”楚褚眯着眼,被草药味熏得够呛。
柳丹扬正在捣碎药材,听到楚褚问话,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
“禀大人,属下在书屋长大,自小接受各种训练,十六岁后便外出为碟子,至今已有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