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坚韧傲然的长穗松旁,布衣之人坐下来开始替高俅疗伤。
只见布衣之人缓缓闭目凝神,冥思片刻后猛地睁开双眼,四周的空气化为低温洁净的白雾,以他为原点将高俅笼罩其中。
右手将无形状态的精微太素汇集于食指与中指,顿时一股寒气萦绕在双指间,随即对高俅使用指压法进行短暂止血;同时左手发力凝气,迅速将箭头和尾羽切断,拔出箭杆。
完成这段次序,布衣之人抬起右掌,聚成一道螺旋气流打入高俅胸口,线丝状的纯白色乱流立刻遍及体肤。
“好家伙,体内竟然潜藏着多种从来没见过的病原微虫!可惜啊,没法子抽离体外留存,不得不将其诛灭。”
经过半个多时辰,他治疗了高俅的伤口和被波及的内脏,便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巾布替他包扎。
白雾消散,体温回升,高俅醒转过来,开口便问:“你是啥,叫什么名字?”
布衣之人回答:“皋,皋陶的皋,名立天。”
“头一次遇见有如此源远姓氏的人,幸会了。我姓高,单名一个俅字。”
“哪里,幸会幸会。”见他这个可怜人颇为有礼,皋立天掏出钱袋,以听起来较为稳重的口气说:“这点儿钱,高兄拿回去补补身子罢。”
高俅见到他另一只手上提着弓箭,原来是他射伤了自己,当即不客气道:“谁稀罕那袋臭钱,我的肩膀可是让你弄残的?你说啊!”
“残废倒不至于,俗话说伤经动骨一百天,但你的骨头无大碍,不需百日便能康复完好。期间须注意勿令伤口意外溃烂,如为保险起见,不妨再买些愈伤散。”
“谁问你这些东西了?你承认是你把我弄伤的就行!”高俅努力克制着胸腔升起的阵阵愤懑,尽量使用理智的语言跟他商议:“送我上哪儿就医?”
“适才已替高兄治疗并包扎好伤口,肩部经络将会自愈恢复。平时须仔细着好生调养,不必另行就医。”
“放鸭屁,这算哪门子的治疗,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你要么马上把肩膀恢复如初,要么出钱请人照顾我的生活起居,直到百日为止。”
“何必劳驾他人照料?”皋立天挺起胸膛,举手指着半躺在岩石壁上的高俅,“男儿应该自立图强,遭遇灾祸不责怨他人。唯此,方能屹立不倒。”
“少拿励志驴言忽悠人,那不能当做你逃避责任的理由。我伤得太重,没法独个儿在山里找回家的路。”
“高兄未伤到腿脚,下山不成困难,哪有再花钱请佣工服侍的道理?”
“还敢瞎扯?”高俅习惯性地伸手摸进裤袋,决意做报案处理。低下头却见腰身缠满了陈鹓泠做的纱布绷带,衣裤行李全都不知去处。
高俅挠头回忆时,毫无征兆的,下一瞬间立时受到震恐的冲击而使周身颤栗不止。仿佛几天以来堆积的所有惊奇诧异同时爆发,猛烈地侵入腑脏。他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不对,当时就挺离奇的。我想起来了,而且……”
皋立天见他有些反常,改以审视的目光注视着他。
高俅不由自主地抬头,望见皋立天那张无比神似田园京巴犬的狗脸,联想到陈鹓泠的打扮和追赶黑衣人的年轻男子,大脑里不单是深深的疑惑,似乎还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炸开了。
精神上奋力抵挡过好一阵,他才勉强保持住镇静:“这里,绝不是雾之朦朦县和迷之胧胧县交界处的深山老林!”
“高兄是何言语?”
“我在古代么?你的着装,古代人?”
“寰球极西大陆上被灭亡不久的鼓带国?此处却非鼓带,乃新国,你脚下便是新朝河山。”
强烈的震撼令高俅大脑一阵麻木,肩膀被贯穿的疼痛再也无法盖过惊惧感。他还想问些东西,努力地把口张开,却完全记不起该怎样才能说出话来,人类是通过什么振动发音来着?
“何故摆出这般惊异模样?”皋立天不解地追问:“莫非你是移居鼓带国之民,并且万幸躲过凹爵国骑兵的杀戮,顺利逃回终西之地?”
大约过了半刻钟,高俅还是未有任何反应,一句话也不回答。皋立天在此期间查看了他的情状,往随身布袋子里掏出十余颗泛红的青黄野果,挤破汁水盛在高俅的口中。
果汁流入的顷刻间,口腔猛一抽搐,“咳,酸!”,高俅通过生物的应激性总算重新学会说话。
“知道酸,说明有救。醋柳果有益心脏,只不过味道酸点儿,年少时还把它叫做酸啾啾。”皋立天话语中略带欣慰。
“可怕。”高俅垂下头,心中叹息,姓皋的家伙显然是古人,我居然回到了从前!
“对怕酸的人而言,这类野果子确实酸得可怕。”
“陈鹓泠好似说过,故土不得归?如果切实如此……”高俅却蓦地兴起了或许留在古时候也不算坏事的念头,“难道注定要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吗?旅行出发前只是和家人说说而已,想不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实现,可怕。”
“适才到此刻,你究竟在讲些什么东西?”
高俅昂头面向皋立天,竟扑哧一声笑问:“哎,你为什么穿件布衣?”
“因为我心爱的女子。她说布衣之士,风度卓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