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裴矜要去上学,临行前听到父亲欣慰的玩笑话:“我们今今长大了,能自己‘救’自己了。”
自己“救”自己,当时指的是赞扬她小小年纪就能独自一人去上学。
这是父亲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下定决心选择走向沈行濯的前几秒,裴矜脑子里想到的就是这五个字。
自己救自己。
他被她视作救命稻草。
她要做的不仅仅是抓住,还要想尽办法与其同生共长。
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未必能真的做到,但讽刺的是,她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烟花绽开的短暂时间里,裴矜尽量让自己放空,不去肖想其他。
说完这句新年祝福语,她没移开与他对视的视线。
目光交汇,男人浅抿着唇,眼神深邃如墨。
爆竹喧嚣声渐渐停止。
沈行濯走到风口,从外套口袋里拿出烟盒跟打火机,淡淡问道:“介意吗?”
裴矜摇了摇头,“您随意。”
一簇火光燃起,随风跳跃,化作一缕白烟。
他的骨节很漂亮,指尖夹带细细一根,颔首吐雾,侧脸融进夜幕。
的确是很好看的皮囊。
赏心悦目,甚至找不出一丝瑕疵。
绷紧神经的同时,裴矜分神想。
“在这里过年还习惯吗?”他突然问。
裴矜面色微怔,没想到他会如此平静地同她话家常,而不是提及刚刚她在角落疑似偷窥的事。
他似乎把她当成来祖宅过年的外姓亲眷了。
思忖了几秒,不知道眼下该不该节外生枝地去解释,便轻声回道:“嗯,这里挺好的。”
“如果觉得哪里不适应,及时和工作人员讲。”
“我会的,谢谢您。”
简短两句对话结束。
察觉到对方没有想继续聊下去的意思,裴矜眼睫轻颤,主动找了个话题。
“您下午借给我的书,我看了其中一本,觉得很有意思,但是心里有个疑惑。”
沈行濯抬了抬眼,似是对她这句话感兴趣,顺着她的话:“说来听听。”
裴矜悄然瞧了他两秒,猜不出他的喜怒,只得继续说:“《说郛》其中有一卷提到了渔樵问对。”
“渔者对樵者说,钓到鱼的不是鱼钩而是鱼饵。如果鱼没有因为食物而受害,又该如何钓到鱼?”
她问得随意,表情真诚,像是真的不解。
看他时眼尾微微挑起,瞳仁很大,颜色偏深黑,眼白部分较少。
北风呼啸拂面,黑发被吹散。毛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直角肩,身形纤瘦单薄。
姿态、外貌、言语。
恰到好处的青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