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墨轻鸿浅浅去(上)
他姓白,他叫墨。从一开始,他的世界一如他的名字,从不掺杂第三种颜色。永远都如棋子一般,黑白分明,又如棋盘一般,经纬分明。
他有过一个妻,有过,是因为那个妻已经不在,她在哪里,是死是活,旁人没有一个人知道。而他,从不说一个字。
这些珺瑶是知道的,不止这些,甚至连白墨喜欢什么茶,吃饭偏好的口味,练字看书时的习惯,穿衣讲究的布料,能够解到的关于白墨的所有,她都让自己清清楚楚的记得。
她等了两年,准备了两年,从知道她将嫁入白家的那一天起,她就没有松懈过对自己的要求。
她在嫁过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面对任何一种场面——因为她要嫁的,是一个自己的正妻不见了五年,却坚持不肯再娶的男人。所以,即使当她的人已经站在白家,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人却是被蒙在鼓里,因此稍有争执,她依然淡然若定,候在偏厅。
“爹!为什么件事情完全没有问过我!?”
“问你?问了你,让继续找借口推诿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需要问什么?”
“爹,我说过还不想另娶——”
“不想?你每一次都是这么说,可是你不想想弦儿离开都已经五年了,五年前让你去裘家接她你不去,等来等去却等到她已经不在裘家的消息,人在哪里却没人说得清。转眼已经是五年,你也老大不小,还想拖到什么时候!?你是想让白家绝后不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管怎么样,这次你都娶定了!况且这个女子,可是周家的女儿,别人求这门亲都求不来,你难道要退亲让白周两家丢尽脸面吗?”
白墨虽不甘却无话可说,这些都在理,且都是他所恪守的理。他心里那份出自私心的坚持,在这些事情面前显得那么渺小。是的,他的世界,永远都如棋子般,黑白分明,又如棋盘一般,经纬分明,从不掺杂第三种颜色。
“抱歉,打扰一下世伯和白大少——”一直坐在临厅抚着茶杯静静听着的珺瑶走到门口,轻施一礼,轻声道:“我有几句话想对白大少说,不知世伯可否应允?”
“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贤侄女不必如此客气,有什么话尽管说——”
虽说二人没有拜堂但是聘礼已下,只因白家与周家只见路途遥远,成亲之日要从周家接新娘来有些不便,所以珺瑶才直接被接来白家。白墨这虽然等于是续弦,本不予大肆铺张,但对方却是周家的女儿,怠慢不得,幸好周家的小姐了解情况倒也不计较,要求一切从简,才没有按着繁复的规矩来。让白家二老对位周家小姐不由好感大增,客气之余,态度自然亲切不少。
珺瑶对白老爷颔首谢过,走到白墨面前,直视他道:“白大少的意思,珺瑶明白。既然白大少对先夫人念念不忘,珺瑶自不敢妄夺他人之位,不作为续弦,只作为侧室嫁入白家,白大少可以继续保留尊夫人的正妻之位——这样,白大少可还有意见?”
白墨一怔,不曾想到这周小姐竟然会肯屈居侧室之位,说好听些,因为正妻之位已空,她便是个足以当家的侧夫人,但无论用什么语言去美化,终究只是个偏房,对于出身周家的小姐来说,怎能如此委屈?
白老爷也甚觉不妥,但是如此一来,白墨的确没有再拒绝的理由。虽然名份上是委屈了一些,但毕竟白墨身边只有她一个——只要过几年白墨看开了,一样可以将珺瑶扶正。
(——虽然在古代妾或者偏房即使正妻死也是不能够扶正的,但是架空,就么着吧……幸好是架空哈哈。)
想到此,白老爷立刻不给白墨反驳的机会便应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幸好贤侄女深明大义——墨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好好招呼!”
白墨看着面前的女子,他不解。这个女人究竟是真的如此淡然,还是精明至此?连这不能容忍,也不是这个身份的人该容忍的事情,竟然这般轻易就提了出来……
珺瑶只是淡淡的垂回了眼,不再多说。
细细的打量过安排给自己的房间,推开窗,对面便是白墨的房间。她的窗户正对着他的,而侧边的一间空屋一直关闭着,据说那里就是他的正妻曾经住过的地方。
她会努力去牢牢记得关于他的事,不代表她对那个正妻也有兴趣。
“夫人跑了不赶紧去找,空抱着个名分不撒手,这男人还真拿不起放不下——”人都白墨如此这般的出色,但是一个对感情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能好到哪里去啊?
“算了,但愿他办事做生意不要也这样就好了。”
不管白墨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今后都必须仰仗他,她的梦想,她奠地,她想要的一切,只能从“白夫人”这个身份开始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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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于礼制,珺瑶既然不是作为续弦进门,一切便也不得不从简,只是从侧门抬了进来,简单的摆一桌酒宴,只有白家的自家人和周家来送媳妇的两个娘家人,连宾客也没有宴请。
虽说也是白墨和珺瑶本人的意思,但是白家二老始终对这位新媳妇感到过意不去,分外亲切,只待日后好好补偿她。
无论如何,偏房第一天进门,白墨是应当同宿的。
他在庭院中站了许久,不禁想到与宁弦成亲的那一日,他也曾久久徘徊不肯进洞房,即使宴席散去,也独自酌饮到半夜,才借着酒力去与新娘“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