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胃里抽搐,从乌芝兰女士离开后的委屈感席卷而来。
委屈不会消失,越搁置越浓烈,越想忽视,越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涌上心头,反刍难弥。
那些压抑的情感像决堤的水坝,一次性冲击而下,沉重地压碎她的五脏六腑。她也像垮了的水坝那样,碎成了一片片的,被风压在底下,被雨打得生疼,被夜里的冗长痛苦拖拽
而戚绥就那么高高在上地俯视她的痛苦,她的挣扎,她一切哗众取宠可笑的小丑行为。
所有人都想让她倒下,让她退下。
但不管多痛苦,哪怕连骨头都碎裂,她也不会后退一步。
她仍然要成为乌灵而存在。
为了存在本身,她痛得厉害,最后也冷得厉害,抽搐地抱着自己,闭上眼睛,抗拒外界的所有,像是最后一个保护自己的姿势。
戚绥咬着后槽牙,体会到后悔莫及到底是什么滋味,但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后悔药。
他说不清现在自己是怎么混乱又是如何焦急,只是在某个瞬间真实地陪着乌灵难受,乌灵的痛苦无不紧捏着他的心脏,像是有针硬生生扎进柔弱的心脏处,带动血肉模糊一片狰狞,他也跟着呼吸难受,窒息般痛苦。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断有人瞄着这边的热闹。
他拉着乌灵躲入树后,躲开那些试探热闹的眼神,把她抱入怀里,不断地低声安抚道:“对不起对不起,没事了。”
男人灼热的温度传来,乌灵像是缓了过来,又骂:“你是不是有病啊。”
戚绥苦笑,他见乌灵体温回升,才扣上自己的衬衫。
他也觉得自己有病,焦急到完全忘了该怎么办,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能脱下衣服给她取暖。
可是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办?
戚绥扣错了好几个位置,最后颓然又放弃般任由衬衫乱糟糟穿在身上。
他想去扶着乌灵,最后只是粗暴地插入发丝中,垂着头,哑声道歉:“对不起,我确实是做得太糟糕了。”
乌灵止住了涌现出的委屈,她迈着腿往前走去。
戚绥着急:“你要去哪里?”
乌灵:“我要回家。”
我要回到妈妈还在的时候。
世人都有妈妈,每个人都有妈妈,我也要去找我的妈妈。
孤儿院里的光影总是飘着一层雾蒙蒙的灰,带着闷闷的沙尘,呼吸时会呛入鼻腔,浑浊地黏在鼻腔内,每个人都只能双眼愣愣地望着深渊般的墙。
我要回到那个地方,找到那堵墙,爬上孤儿院的树,从树梢跳下,跃过那堵墙,用尽全身力气飞奔着找到你。
你还会出现在那个街道中,温柔地抱住幼小的我,你会问我从哪里来,又要去什么地方。
我会仰着头,脆生生告诉你,我在寻找妈妈。
你会笑着带我回家,告诉我,你就是我的妈妈。
你会陪我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黑夜,赶跑夜晚的怪物,驱除绿眼睛的狼。
你会搂着我,轻声哼唱动人的晚安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