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疼南宫俊这个没爹娘的长孙,于是百般宠爱,不管二房怎么闹腾,硬是把平王的爵位袭给了南宫俊,所以,二房对大房怎么也亲热不起来。
给那位二祖母叩过头后,便轮到二房的南宫家主南宫离了,吉祥和南宫季云得尊他一声二叔,他身边坐的那个一身艳丽金光灿灿的女人便是他的妻子,南宫季云的二婶章敏。南宫离是二房的老2,他头上还有个姐姐叫南宫晴,不过因尊他是家主,所以得先给他见礼,然后才给南宫晴见礼。幸好南宫家的长辈就这几个,磕头也就是两三个的事儿,平辈之间则不需要叩头,年长的福一福身子就成,年幼的,那得反过来给他们见礼。
见完礼后,吉祥与南宫季云入了座,有丫鬟给二人倒了热茶,老夫人便问起吉祥大兴国的风土人情来,吉祥拣自己知道的,细细地说给老夫人听,南宫季云不时地也解说两句,逗得老夫人乐呵呵的。不过有人见不得吉祥招老夫人喜欢,南宫季云的二婶章敏插嘴道:“老夫人,听说世子妃在做公主前做过裁缝,不如请她评一评咱们的衣裳首饰如何?”一时间满场俱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吉祥身上,有同情的,有鄙视的,大家都听出来了,章敏话里话外都在刺儿吉祥呢,说她是小户人家出生的手艺人。
就在南宫季云沉着脸要开口前,吉祥答话了,声音不急不许,不怒不悲,如缓缓落下的绸缎一般,柔软而和顺。“婶婶有命,吉祥怎敢不从,只是怕说得不好,污了婶婶的视听。”章敏呵呵笑道:“那有什么呀,世子妃尽管说便是了,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她笑得那叫得意呀,就连老夫人使劲瞪她也假装不知。
吉祥抬头扫了她一眼,一身俗气的黄白之物,妆容艳丽招摇,全没有一个家主夫人该有的沉稳与庄重,这不是送上门挨批么,若她典雅端庄,吉祥还只能赞她几句,吃个哑巴亏就算了,不过,若真是典雅端庄的人,又怎会在人前揭人的短呢,这还真是个恶循环呢。吉祥道:“那吉祥便先从婶婶的衣裳首饰说起吧,说得不好还望婶婶勿怪。”
南宫离是有脑子的,自家妻子的衣着品味他怎会不清楚,怕吉祥当着众人说出不好听的话来,忙拦着章敏对吉祥笑道:“你婶婶那是跟你开玩笑呢,莫当真了。”章敏却不依,嚷道:“哪里是开玩笑了,世子妃是做过裁缝的么,肯定比我们这些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懂得多,你说吧,我不会怪你。”她似乎觉得只要吉祥当真品评了她的衣裳首饰,便是降低了她的身份,扫了平王府的面子。
吉祥本不欲与人争执,更不想让人觉得自己牙尖嘴利,但她最讨厌有人瞧不起手艺人,手艺人怎么了,手艺人在现代那叫艺术家,可不是他们这种米虫能比的,吉祥决心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于是站起身来,声音清亮地道:“婶婶的衣裳与首饰,质料考究,乃上品也。”章敏露出一脸得意来,不过还没等她脸上的笑容绽开,吉祥又道:“但,贵气有余,雅致不足,实为败笔也。”
堂屋里有人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章敏愕然了片刻后,才涨红了一张脸,想要发火。吉祥又道:“吉祥说得不好,还望婶婶莫怪。”说罢自顾自地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章敏没料到吉祥真的有胆子挑她的刺儿,又被她拿话堵了嘴,发作不得,这哑巴亏吃得她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章敏的女儿南宫玉,年龄与吉祥相仿,见母亲吃亏,俏脸一沉,嘲讽道:“不愧是市井出来的公主,那牙口可真是厉害。”
吉祥目光扫过去,淡淡地看了南宫玉一眼,全当没听见她说话。老夫人沉着脸道:“好了,都不要说了,今儿天气好,不如都去园子里坐坐吧,开了好些花儿,正美呢,咱们赏了花再吃饭,胃口也开些。”一众人等都说好,簇拥着老夫人朝花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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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名动京华
南宫季云走在吉祥的身边。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伸出右手,在吉祥面前比了个竖起大拇指的动作,吉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目光转向别处,假装欣赏南宫家的大花园。
这花园的规模堪比现代的公园了,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小桥流水蜿蜒曲折,林木茂盛,鲜花盛开,又正值*光明媚,鸟语花香,说她是人间仙境,也不算太过。一行人陪着老夫人慢慢地走着,许久才到了一处宽敞的水上平台,已经有丫鬟们早就到了此处,布置好了桌椅凳子,桌上摆了瓜果糕点和茶水。老夫人入了坐,拉着吉祥和南宫季云也在她那一桌坐了,又笑着道:“玉儿和琛儿也来陪我坐吧,跟你们这些年轻人在一起。我也觉着年轻些。”
那南宫玉嘴甜,忙笑着上前道:“曾祖母,玉儿还以为你只疼世子和世子妃,不疼玉儿了呢。”老夫人道:“说的哪里话,咱们玉儿鬼灵精的,不疼你疼谁。”说罢又看了南宫琛一眼道:“琛儿,你该多学学你姐姐,别一天到晚闷声不吭的。”南宫琛是南宫离唯一的儿子,十二三岁年纪,像个闷葫芦似的跟在南宫玉身后,全没他姐姐半分的灵活劲儿,听见老夫人指名点姓的在说他,忙呐呐地应了声是,老夫人见他实在无趣,便也不说他了。
南宫玉见自家弟弟惹了老夫人不痛快,又见老夫人一直握着吉祥的手没放,心里老大不舒服,便想着怎么整治吉祥一下,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跟老夫人笑道:“曾祖母,不如让玉儿弹首曲子,请曾祖母点评点评,只是说话,嫌闷得慌。”老夫人呵呵直笑道:“哟,今儿咱们玉儿要彩衣娱亲了。”说罢转头对跟在她身后的丫鬟道:“去把我那把绿绮取来,今儿咱们考教一下玉儿的功课。”那丫鬟应了声是,便去取琴了。
老夫人拉着吉祥的手又和她说了一会儿话。那丫鬟便取来了琴,又另找了张几放了琴,摆了凳子熏了香,这才站回道老夫人的身后。老夫人笑眯眯地指了指琴,对南宫玉道:“喏,琴来了,玉儿且奏上一曲,让我听听有没有进步。”
老夫人的夫君乃是第一任平王的嫡子,那时女皇尚在,南宫家与秦家可以说是不相上下的,所以娶媳妇儿自然也是挑的名门望族的嫡女,老夫人便是当时名动京华的世家千金,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后来女皇去了,南宫家被秦家忌惮,才渐渐地不敢与名门望族结亲,到后面娶进来的女人,一个不如一个,若是女皇尚在,章敏那种小户人家出来的女儿怎么嫁得进南宫家来。那块朽木,就算再怎么苦心教她。那种小民意识却始终教不过来,连带着生的儿子女儿也都小家子气,所以老夫人才格外喜欢南宫季云,觉得他那样七窍玲珑的人,才算是沿袭了南宫家的正统血脉,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南宫家的子孙。
南宫玉虽然知道老夫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她却从来没听过老夫人弹琴,所以所谓的精通,她觉得不过是传言罢了,而她自负自己的琴技了得,又一心想看吉祥出丑,所以也不怕班门弄斧,想出了这弹琴的点子,打算把吉祥绕进去,让她彻底暴露出她作坊手艺人的低俗面目。南宫玉净了手,坐到琴后,深吸了口气,拣了自己弹的最熟的一首曲子弹了起来,自我感觉倒是良好,闭着眼,却不见老夫人微微皱眉。
一曲终了,南宫玉讨好地对老夫人道:“请曾祖母指点一二。”老夫人见她兴致勃勃地望着自己,便不想扫她的兴,只含糊地道:“琴技倒是不错的,可是缺了些情感,总体说来,还是不错。”其实她心里清楚,南宫玉并没有弹琴的天赋,那琴曲勉强还能入耳。都是因为她平日里弹来弹去只弹那一首,即便如此,也都还是干巴巴的,没有半点灵气。
南宫玉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不敢表露出来,脸上带着笑道:“曾祖母说的是,玉儿日后定当勤练。”说罢将目光转到吉祥身上,故作好奇地道:“对了,世子妃是大兴国的公主,想必也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吧?不如也请世子妃弹上一曲,让曾祖母点评点评?”吉祥从南宫玉说要弹琴时特地看自己那一眼便知道这事儿最终得绕到自己身上来,毕竟她加起来是活了三十多年的人,小姑娘明显的敌意她怎会看不出来,那一眼里,满满都是“要你好看”的挑衅。
老夫人有些迟疑,她虽然也好奇这个曾孙媳妇儿到底有些什么本事,能让自己的宝贝曾孙不惜与父母强拧着要娶她,但又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让她难堪,若是她不会这些,岂不是要被这满院子的人嘲笑?那不是薄了曾孙的面子么?
就在老夫人迟疑的当口,南宫玉已经对吉祥发话了:“世子妃不会是不愿意彩衣娱亲吧?”
南宫离见自家女儿胡闹,并没有加以阻拦,他也想借此打压一下平王府的风头。这一辈想把爵位拿回来已然是不成了,看老夫人对南宫季云的宠爱程度,他铁定是要袭爵的了,但若是老夫人厌恶这个曾孙媳妇儿的话,说不好他们的后代还有机会能拿回爵位。
也不知这位南宫家主是太天真还是不肯认命,居然没想到老夫人已经是七十高龄了,还能活到曾曾孙们长大的那一天么?
南宫季云只知道吉祥在被他劫持到宁国来之前是在如意衣坊做事的,后来才知道她的娘家是某个偏远小县城的商贾人家,出了个探花郎舅舅,现在在大兴国位居高官,有可能成为朝廷新贵。所以他几乎可以肯定吉祥是不会弹琴的,见南宫玉一心要吉祥出丑,心里便有些着急,瞪着南宫玉道:“彩衣娱亲,那便让我来弹一曲吧,曾祖母最是爱听我弹琴了。”
老夫人见有台阶递到自己面前来,忙笑道:“好好,就让季云弹一曲吧,我也多年没听咱们季云弹琴了。”
南宫玉哪里肯依,撒娇道:“世子的琴艺自然是宁国数一数二的,您要是先弹了,谁还敢再弹?还是让世子妃先弹一曲吧,世子的曲子做最后的压轴。”南宫季云再待要拒绝,吉祥却道:“如此,吉祥便献丑了。”她不耐烦这南宫玉没完没了的纠缠,也看出来老夫人有些为难,如果想要避免这些人一再地动脑筋让自己出丑,便只能弹上一曲,让他们刮目相看,这样一来,风头虽然盛了,但也不是没好处的,起码以后自己说话可以大声些,不用再随时像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了。
吉祥净了手,坐到琴后,单手抬起,轻轻地将琴弦每根逐一地拨了一遍,南宫玉“呲”地笑出了声,老夫人面色也有些尴尬,而南宫季云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至于章敏和南宫离两口子,也是笑得一脸的幸灾乐祸。吉祥抬眼在众人脸上扫过,然后抬起双手,拨动琴弦,一曲《枉凝眉》自指尖流出,她启口唱道: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这首歌吉祥看红楼梦时便学会了,日日听,夜夜听,竟也不觉得腻,听了一两年,可以说是烂熟于胸了,以前只用口琴吹奏过,如今被逼急了,弹起来竟也顺溜。其实吉祥的琴技并不是顶好的,她的琴艺师承高岚,其水平也与高岚相差无几,但她不知道高岚的琴技在大兴国能排到第几,虽然在她看来,高岚已经可以说是琴圣了,但保不齐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所以吉祥不敢贸然地清奏一曲,有伴唱就不一样了,可以掩盖很多琴技上的不足,而这曲子又是别人都没听过的,所以可以大大地惊艳一把。
一曲终了,在座诸人却久久回不过神来,待回过神来后,却又说不出话来,老夫人静默了半晌后才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啊,甚好,甚好,快来跟曾祖母说说,这是什么曲子?是谁作的?”吉祥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了,浅笑道:“这曲子叫枉凝眉,是吉祥老家的一位姓曹的老者作的。”老夫人点头道:“甚好,甚好,不过就是悲戚了些,你如今正是新婚,莫要弹这种伤心的曲子。”说罢又转头对南宫季云道:“你去弹一首欢快的曲子,好好弹,莫要让你媳妇儿比下去了。”
南宫季云起身,深深地看了吉祥一眼,走到琴后坐了,双手抚上琴弦,略低下头,满头长发如墨,一身白衣胜雪,远远看上去,真如画中人一般。南宫季云摆好了架势,又抬头深深地看了吉祥一眼,这才低下头,拨动琴弦,弹了首欢快的曲子,但弹完后,老夫人却叹道:“苦了你了,这几年在外头,日子不好过吧?你看你弹的这欢快的曲子,都有一股苦味儿了。”南宫季云又看了吉祥一眼,带有深意地道:“季云只是方才听曲子听入了迷,所以一时出不来,欢快不起来,还望曾祖母恕罪。”
老夫人笑道:“入了迷了?日后叫你媳妇儿天天在家里弹给你听,不过别忘了赶紧给我添个曾曾孙子,我想听我曾曾孙子弹琴,爹娘都弹得这般好,孩子铁定会弹得更好。”吉祥听了老夫人这话,红着脸低下了头,心里却有些黯然,这老夫人是真的疼爱自己,只是自己恐怕要叫她失望了,曾曾孙子,只怕她是不可能看到的了,就算有,也绝不会是自己生的。
而南宫离听了老夫人这话后,脸色便不大好了,他大伯便是因为弹得一手好琴深得老夫人喜欢,而他的爹打小就没那天赋,虽然也会弹几曲,但总入不了老夫人的耳,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就听老夫人取笑过爹,说他不是亲生的,不然怎么一点儿弹琴的天赋都没继承到。眼下老夫人听了那二人弹琴,想来是更宠那两口子了,不由得有些埋怨自己女儿多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南宫玉让吉祥出丑的目的没达到,反倒让她出尽了风头,正低着头闷闷不乐呢,哪里有心思去看南宫离的眼神。
吉祥和南宫季云变着方儿的哄老夫人开心,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便到了晌午,厨房准备好了宴席后,众人便又簇拥着老夫人,朝吃饭的地方走去。
不知是被吉祥一曲镇住了,还是不想再耍阴谋诡计了,二叔家的大小两个女人倒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了,这顿饭吃得倒是比较平静,饭后南宫季云和吉祥便要告辞离去,老夫人再三挽留,但南宫季云憋着一肚子话想对吉祥说,便哄了老夫人,说过些日子会来陪她住几天,老夫人这才放了他们二人离开。
上了马车,南宫季云的脸上便晴转多云了,吉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跟老夫人有说有笑,这会儿怎么脸色就这样了?自己也没得罪他呀?吉祥不觉得自己有哄他开心的义务,所以尽管南宫季云的脸色越来越黑,吉祥却当没看见,趴在车窗上看外面。
南宫季云默然了半晌后沉着脸低声道:“你还在想着林如风?”吉祥回过头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吃错药了?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南宫季云哼了一声道:“我不管你和他是哪样的,你这辈子就别想再回去他身边了,想了也是白想。”吉祥被他一席话喷得莫名其妙,哭笑不得地道:“我想什么了?奇怪,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什么了,你却知道了?”
南宫季云重重地道:“你没想怎么会唱那种曲子?空劳牵挂,这词儿倒是应景,可不就是空劳牵挂么?”
吉祥哑然失笑,没想到是这曲子惹他不痛快了,只是:“我空劳牵挂关你什么事?”南宫季云顿时被这话噎住了,呐呐地说不出话来,是呀,人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