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渔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仍将满腔希望都寄托在陆承骁身上。
这日回到柳家后,柳康笙破天荒的亲口问了她刺绣学习进度的事情,又过问文氏学得怎样。
话风转到最后,他叮嘱柳渔,“教你三嫂也该抓紧些,你学到哪就教她到哪,也就最近她能有时间学,以后怕是就顾不上了。”
这话在旁人听来是文氏临盆在即,后边顾不上学习刺绣,柳渔却清楚,不是文氏没有时间,是柳康笙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第二天下起了雨。
柳渔撑着一把油纸伞,照旧去了镇上。
小兄妹俩今日来迟了,柳渔看看这雨势,索性过了桥去迎着。
她下了桥站了有盏茶时间,才远远瞧见两个孩子一人顶着一片圆圆的荷叶奔了过来。
柳渔皱了皱眉头,快步迎了过去,将两个孩子纳入伞底,打眼一瞧,兄妹俩个除了荷叶护着的脑袋,通身都叫斜雨淋透了。
她拿手在小丫破旧的衣服上捏了捏,指缝间拧出一把水来。
柳渔后悔自己没思量得周全些,图自己便利,只给了这么一个地点,这么小的孩子,又是衣食无着的,穿着这湿衣,一场风寒扛不过可能就不好了。
若真是这样,倒是她的罪过。
她四下看了看,拍拍两个孩子单薄的肩:“走,先把这身湿衣换了去。”
兄妹俩个都愣了愣,男孩儿有些局促,小丫糯糯道:“姐姐,我们没有可以换的衣服。”
柳渔自是知道的,她算了算身上的银钱,要背着柳家人做私活颇不容易,哪怕手上有王氏昨儿早晨悄悄给的钱,加在一起也不够看的,别说两身衣服,就是一身她也买不起。
想了想,只能把两个孩子往绣铺领。
雨天的小镇没什么人走动,女掌柜瞧见柳渔还愣了愣,目光落在她伞下护着的两个孩子身上,疑惑道:“姑娘这是?”
这两个孩子她自然是识得的,来长丰镇有好几个月了,也到她这里讨过几回吃食。
一个天仙也似的姑娘,两个乞儿,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怎么就走到了一处去?
柳渔也不细说分明,只是说了来意,“路上遇见的,我瞧他俩衣服都湿透了,这天才进四月,雨天和夜里还是有些冷的,就想着帮忙买身衣裳给这兄妹俩个换上。只是说来惭愧,我这手中只拿得出百来文钱,买新衣是不够的,这镇上也就和姐姐你勉强算是认得,就领到了这里来,想托姐姐帮忙问问,附近谁家可有不要的旧衣,我买两身。”
“哟,姑娘你这……生了副慈悲心肠。”女掌柜由衷赞了一声。
她做的是这门营生,只扫一眼两孩子就算得出成衣大概的价位来,这么点大的孩子,差些的布料,两身新衣三四百文也成了,买旧衣的话一百文是够的,有那家里孩子已经长大了的,旧衣用不着,能换了银钱正是两相便利的好事。
“我没得合适的旧衣相赠,帮着问句话还是便宜的,你且在店里候一候,我这就屋后巷子里帮你问一问邻里。”
柳渔自问没生一副慈悲心肠,如果是陌生人,她还真不会管这闲事。只她与这两孩子相识也有十来天了,本就算不得是陌生人,这一场雨又是因她淋的,两身旧衣,能力许可的情况下她愿意伸一伸手,求个心安。
她与这两个孩子是怎么相熟的,个中原由却是不足以为外人道,柳渔只一福身,“那就有劳姐姐了。”
女掌柜从铺子后门出去的,铺子里就只有两个做活计的妇人,不时打量柳渔一眼。委实是生得太好了,同为女子也觉得瞧不够的,忍不住瞧了一眼又一眼。
倒是想搭几句话,又见她明明也是粗布麻衣的乡下姑娘打扮,却只端端正正站着,就自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派,那两个妇人就愣是没人敢张口。
小兄妹俩因一身湿透,原只在绣铺门外的廊檐下站着,此时听到柳渔是替自己兄妹二人买衣服,男孩儿牵着妹妹的手就紧了紧,另一手下意识就摸了摸衣裳里的暗袋。
一百文,他方才也是听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