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萍知道他很生气,但她并不认为钟家英真的失去了理智,所以当时只是苦笑一声,并没有多想。钟氏兄弟走后,她让青秧把招弟和刘观音唤回来,大家长吁短叹了一番,谁也不知该怎样结局。
好在这时第二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的筹备工作已经完成,进入了轰轰烈烈的选举阶段,县、乡二级工农兵大会陆续召开,红鹰突击队在原有的工作上又增加了一项协助偏远山乡选举代表的任务,工作比先前更加繁忙,每日披星戴月地奔波,把这事儿撂在了脑后,没想到这期间却发生了两件事,一件让江采萍生气,另一件却让她愤怒、担忧与同情兼而有之,一时难以决断。
第一件事发生在杨兰英身上。
杨兰英是个勤快、本分的人,平日江采萍很少为她操心,但她有个缺点,就是特别恋小家,这点可能与她自小被送到五堡抵债有关,所以一旦有了自己的家就生出了一病态的热爱来。
本来她对有生理缺陷的刘罗仔不满意,平日羞于与他出去,可婚礼那天敌机轰炸时刘罗仔整个儿扑在了她身上,生死关头他的这份勇敢和情义着实打动了杨兰英,加上婚后他对她无微不至,刘罗仔这个丑男人在杨兰英心目中渐渐变得英俊、完美了。
有了这份感觉,杨兰英便把心思全用在了老公身上,对队里的事越来越不上心,一有空就给刘罗仔纳套底、做鞋、缝衫衣。结婚时刘罗仔编入红军正规部队,给了他一天婚假,那时他俩住在突击队隔壁的新房,其乐融融,羡煞了其他队员。
前面说过,杨兰英和刘罗仔休完一天婚假后,江采萍就将他们的新房收归队里做集体宿舍。一来队里房子确实紧,二来就怕这对新婚夫妇常常睡在一起,说不定哪天就弄出个孩子来。有了孩子,这军队不像军队不说,当母亲的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累,孩子也少不了吃苦!杨兰英和刘罗仔这对新婚夫妇,便有了相思之苦。
但杨兰英不傻,她渐渐地改变了对策。有几次突击队下乡她告了病假,事后江采萍才知她其实没病,而是把刘罗仔带到了宿舍。江采萍严厉地批评了她,杨兰英有些不好意思,向江采萍口头保证再也不犯这种错误了。可没过多久她又故伎重演,偏给提前回来的江采萍碰了个正着。
江采萍当时就批评了杨兰英和刘罗仔,刘罗仔态度尚好,杨兰英却倔头犟脑地反驳说她没有错,因为刘罗仔第二天就要开赴前线了。
红翻天 第十六章(3)
“他这一去哪个晓得会怎样呢?子弹又没长眼睛。”
杨兰英委屈地哭诉着,刘罗仔自知犯了错误,急急地道了别。但他刚出院门,就被前来找他的班长给抓住了:
“哈,你果真在这儿呀?部队明天就要打仗了,你倒晓得快活,太不像话了!”
班长一通大骂,江采萍她们这才晓得刘罗仔是开小差出来的!班长是个年轻小伙子,火气正旺,骂了刘罗仔还不过瘾,又走到院内劈头盖脸地指责江采萍管教不力:
“老婆天天来找,老公不来又不行,这样下去我还怎么带兵?以后把你们的人管紧点,不然人心都得被你们搞散!”
这位班长挺本位主义,把责任全推到了杨兰英身上。快嘴的刘观音和他干了一仗,惹得四邻围观,造成了不好的影响。第二天,贸易局领导将江采萍找去谈话,狠狠批评了她们一顿,把江采萍气得够戗。
第二件事发生在刘观音身上。
自从在钟家村江采萍点头答应那些婚配之后,本是始作俑者的刘观音便对自己的乱点鸳鸯谱不负任何责任,她甚至忘了这场是非是由她的口无遮拦引起的,反而怪江采萍没有顶住,让她现在这么尴尬,因此常对江采萍发脾气。有一次,她居然舀了瓢冷水浇到钟家雄身上,气得钟家英等人对她怒目而视。也就是那天,钟家英对采萍说要修理修理刘观音。
“观音,以后你对钟家雄好一些,不要惹怒了他们。”
事后采萍劝慰着刘观音。不料刘观音却抹起了眼泪,哭着向江采萍吐露了心底的秘密:她很想念那个李板鸭团长,还把团长的信给江采萍看了。江采萍很歉疚,觉得自己那天在钟家村确实没有把握原则,不然哪会有这些麻烦和苦恼?
“队长,你说我怎么办?我不中意钟家雄。我如果嫁给他,保不准以后会去偷汉子。这不是自己去找死吗!再说,苏维埃政府不是一直提倡自由恋爱吗?答应?答应了又怎么样?那么多人结了婚还打脱离呢!我看组织上也要更干脆些,既然我们承认错了,对钟家八兄弟就要把话说绝,让他们死了那条心!”
刘观音愤愤不平,江采萍也觉得应该趁早了断这件事情,否则钟家兄弟常常来纠缠,还怎么工作?再说,这毕竟是红军队伍嘛。可现在正是打造一百万铁的红军的关键时刻,敌人大兵压境,红军有生力量锐减,兵源紧缺,钟氏八兄弟从绝对数上虽不算什么,可倘若因为这件事导致他们退出,很可能会波及另外十几个钟家村来的青年,而他们又会影响到其他人,这样一来就不单纯是恋爱的事了。可这种道理跟刘观音讲不通,她一根筋到底,无论谁来劝就是不答应,她对钟家雄的粗暴连突击队员们都看不惯了。
“观音,你太过分了,小心他们整你!”
招弟为人比较谨慎,看见刘观音这种做派很是为她担心。
周春霞建议她先应付一下,反正钟氏兄弟集训完了马上要开赴前线,到时他总不能从前线开小差回来骚扰她吧?
谁知刘观音脖子一梗,反说周春霞两面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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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像你这么阴险?明摆着讨厌钟家旺,还指使人家做这做那,看来地主小姐就是不一样!”
得,一句话惹得周春霞和她吵了一架,两人连着几天不说话,江采萍这才体会“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句话的精辟了。
那天,也活该刘观音倒霉,身强体壮的她因为跳进塘里救一个细伢崽而生病了,第二天执行任务时江采萍没让她去。谁知队伍刚走,钟氏八兄弟就来了,原来他们的部队接到了开赴广昌的命令。
钟氏兄弟没别的亲人,想在离开瑞金前见见自己的“对象”,老五钟家兴建议走之前把那几个对象睡了,把生米做成熟饭。
钟家兴说:“大哥,二哥,三哥,大弟,你们干吗那么老实?我们又不是没长家伙,我看干脆今天成亲算了,省得死了还不晓得女人长个什么样!”
这话得到众人的热烈响应,八兄弟一商量,便将所有的钱凑在一起买了四床新被褥,剪了四块花布,兴冲冲地赶到红鹰突击队驻地,和刚刚洗完澡的刘观音碰了个正着。
红翻天 第十六章(4)
刘观音当时正在院坪上晒衣服,煞白的脸上满是病容,由此平添了几分女人的娇弱,连原本想骂她一顿的钟家英都不由得软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