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12点45分——斯特西
燃油表上的指针已经到了红区,油箱快空了。柯塔的车是老式的,看不到还可以开多少公里。不管还剩多少油,斯特西估摸着都撑不了多远了。她探身到副驾驶位置搁脚处,找到了手机,按下开关——电量只剩下一格了。她得抓紧时间。
她打开浏览器,手机开始自动扫描,搜索连接。等屏幕显示出主页,她在地址栏输入“通讯录”,搜索“玛丽安娜·路易丝·克兰-索普”。页面打开了,但是手机嘟嘟响了两声就黑屏了。
“真糟糕。”
她把手机扔回座位上,启动汽车,轻踩油门。韦恩曾经跟她说过,汽车油箱里的真实油量比油表上的多。她身上只剩十九元钱。这点钱撑不了多久了。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有加更多油。不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就在离这儿几个街区的地方就有一个加油站。
她紧咬下唇,打左转弯灯,汇入车流。就在前面,她已看到了太阳石油公司的标志,她如释重负,绷紧的肩膀放松下来。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紧张。她撅起嘴,长舒了一口气,把脚放到油门上,打灯插进旁边的车道。正在此时,汽车吭哧了几声,熄火了。
“别,别,别。”她一遍遍地说,仿佛这么说有用一样。她转动点火器里的钥匙,汽车再次轰鸣着活过来了。
然后,又熄火了。
几乎是瞬间,喇叭声就响成了一片,气坏了的司机们开着车骂骂咧咧地绕过她。
“没错,我就是故意这样闹着玩儿的!”她冲着一个家伙的背影嚷道。那家伙冲过她旁边的时候,给她做了一个猥亵的手势。
“哦,拜托,拜托。”她说着,再次转动钥匙。发动机呜呜地空转着,但是并没有打燃。
后视镜里,汽车队伍越来越长,有的车等不及了,转出来,绕过她。现在,她旁边的交通慢了下来。她的脸部肌肉扭成了一团,然后一头扑下去,头抵在方向盘上。等她抬头看时,街道对面,一名警察骑着摩托车,正七弯八拐地在车流中穿行。
“哦,拜托,不会吧。”
她瘫在座位上,双臂搭在方向盘上。这到底是怎么搞的?千辛万苦到了现在,却最终被抓住,仅仅因为她太蠢了,让车跑光了油。
“好的,我明白了。”她身后某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那摩托车上的警察回应了一个手势,调转摩托车头,轰鸣着开走了。
斯特西从后视镜看出去,正好看见后面一辆拖车的护栅,闪着琥珀色的灯。
有人拍打着车窗,听到声音,她胸中又燃起了一线希望。她转动汽车钥匙,调下车窗,朝上看出去。
“怎么回事?”他问。
这是个大个子,身材健硕,和贝尔·特雷纳块头相仿,戴着同样的印第安队帽子,气质也相同,只是举止没有那么成熟老练,腰身一圈稍稍有些发福。他一手放在车顶上,俯身和她说话。
“啊,我只是没油了,没别的。”
“那么,你不能待在这里。你堵塞交通了。我接到电话来把你的车拖走。”
他看了一眼身后,汽车一直堵到了街道尽头,不过此刻开始缓缓地从他们旁边挪过去。
“这个得花多少钱?”她问,一边下车,跟着他向拖车走去,不时板直了身体贴着自己的车走,以便让别的车经过。
那人招手让几辆车通过,一边答道:“拖车费六十元,停车费每天十元。”
“你车上没带油吗?”
“没。”他嘴角一歪,笑着说,“刚好卖完了,你又停在一个附近没有停车场的地方。”他指了指说,“对不起,我得拖走它。你坐到拖车驾驶室里去,等我把你的车装上去。我们一会儿再谈费用。”
她没有进驾驶室,却从拖车和柯塔的小车中间穿过,然后走过去,站在人行道上,四周都是些看热闹的人。是的,她可以逃跑,但是其一,她只能徒步,其二,她不可能把柯塔的车丢在这儿不管,所以,她不能这么做。
“门没锁。你直接上车吧。”他一边说一边走回拖车的驾驶室一侧。
她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人群,担心他们中有人会把她认出来,然后快速走到拖车一侧,拉开门,爬上去。
那人走回来,钻进拖车驾驶室坐好,十指张开,伸出窗外,挥手示意后面的车停下。等车流停下,他把拖车开出来,到了柯塔的车前的空位上,然后往后退。他下了车,拖车轰鸣着,摇摇晃晃地,将柯塔的小车车头抬升起来。
斯特西一屁股坐回位置上。无论如何她也无法支付这笔费用。也就是说,她没法要回柯塔的车了。这以后怎么跟她说呢?斯特西觉得好难受。
那人打开驾驶室门,钻进驾驶室座位,睨了她一眼:“算你走运,我刚好路过。我并不经常走这条路的。”然后,他打燃了发动机。
“我都不敢相信我没油了。”她淡淡地说,眼睛从车窗外看出去。
他把手伸出窗外让车流再次停下来,把拖车摆出来。发动机的轰鸣声随着车速的上升变得更响了。
“你要去具体哪个地方?”
“就是加油站。我不去别的什么地方。”她把头转向窗户,心里自责着,然后转回来对他说,“你认识一个叫贝尔·特雷纳的吗?”
他咧嘴笑了,答案不言而喻:“贝尔吗?我当然认识。谁不知道他啊。怎么,你是他朋友?”
“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