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式微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昨天陈逍不知去了哪里,很晚才回来。她一个人在店里百无聊赖,看到推门而入的他,幽幽地啊了一声,说:“你是谁?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陈逍被她的话问住,看着她的目光十分无奈,说:“答案是什么?可以求助现场观众吗?”
“现场没有观众。”式微的态度冷淡。她闲了一下午无所事事,心情颇有些幽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找茬挑衅打击报复,话语里有毫不掩饰的刻薄,“陈逍,是多没有记性的人才可以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都做过什么样的选择,想要什么样的未来……”
陈逍闻言皱起眉头。
那是专属于式微的刻薄,一旦被她列入敌对的名单,那个人就永世不得翻身。以前他们就是这样争吵起来,无数次的争吵,都源自于她突然爆发出来的脾气。他不知道在她选择刻薄之前她都想到了些什么,但无论是什么,那都一定是错的。是她误会了他的本意。陈逍压住了脾气,说:“式小微,你再闹,家法伺候。”
式微笑,“每次说不过就这样,陈逍你还能不能长进了,我……”话未完,陈逍已经吻住她的唇。他没有理会式微的挣扎,任她面色不善地怒视他,一把将她拽进屋子,带上了门,双臂将她箍在墙边。
两人贴得很近,眉眼不过一拳的距离。
和徐式微讲道理是要分时候的。陈逍想了三年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与其和她争论对错,搞得两败俱伤,不如按他的方式来解决争端。既方便快捷,又能顺从心意和本能。
式微有些羞恼地瞪着他,脑子里却被刚才的吻搅和得一片混沌,忘记了本来想要说的话。陈逍渐渐松开了眉头。只是几个小时没有见到她,他却感觉自己对她特别想念。这话听起来矫情又脆弱,一点都不是他的风格。他永远都不会亲口对式微承认这点,他也无法在心里对自己否认这个事实。他总是忍不住猜测此时此刻的她在做什么,是否等他等到不耐烦,或者怨念地对自己画圈圈诅咒。式微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他从三年前就为此而头疼,此时却被她带得也爱胡思乱想起来。
他有些压抑地看着式微,式微倔强地抿着嘴,眼神里的敌意却渐渐褪去,整个人放空起来。陈逍的心忽然变得很乱,身体却比头脑做出更本能也更直接的反应,望着式微的眼神有探询意味。
感觉到陈逍的呼吸急促起来,式微盯了他半晌,终于说:“这个落地窗格外大,外边随时有人经过。”
“经过就经过吧,大不了多一个人澎湃。”陈逍说着,压低身子,唇又覆了上来。
很本能的一个吻,唇齿间厮磨得凌乱而激烈。
式微看着男子近在眼前,一张轮廓分明却显得温和的脸,微垂的眼睫轻轻颤动,听他哑着声音恨恨地说了句:“闭眼。”她轻轻闭上眼睛,早已乱了的心跳愈发不像是自己的,乱了呼吸,再乱了分寸。
感觉世界整个消失。
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个人。什么纪与安,什么徐迦,烧得发涨的脑中早将他们抛之脑后。彼时他们无暇思考到底是谁亏欠了谁,谁又会辜负谁,一切皆因本能。
身子被陈逍带着,从门口跌跌撞撞走到了里面。他一只手拉过窗帘,只听挂钩和滑竿碰撞出声响,厚重的窗帘从一头拉到了另一头。
一吻毕,式微睁开眼。
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下去,男子眼里的星光却亮了起来。
脸颊是烧灼的,而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式微无力思考,更无力拒绝,只能听凭本能告诉自己,即便他们即将面临的是无底深渊,她也会同他跳。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激情退去后的清晨,浅眠又多思的人总是容易浮想联翩。
好像昨天她还满腔郁结地纠结自己对陈逍的感情是否只是源自于这三年积累起来的不甘心和幽怨,今天她却在有他的梦里醒来。式微侧了一下身,陈逍就枕在她的旁边。那张安睡的脸有她喜欢的干净明朗的轮廓和煦暖阳光般的味道。那是她三年来一直想要从头脑中抹去,却总会猝不及防地想念的人。
时至今日,她终于不必掩饰自己的情感,不必自欺欺人违抗自己的心意,可以坦诚自己爱的人始终只有他一个的时候,她才发觉,她甚至记得和他相处时的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片段。他们吃饭的小店,走失的路段,他在某一时刻的表情,太阳在他的侧面还是背面。她记得他取笑她的每一句话,哄她开心的每一个姿势。他拥抱她的时候,她总会产生一种被放在宇宙中心宠爱的感觉。
以前她会认为那是错觉,而现在,她愿意让陈逍成为她全宇宙的最中心,也终于肯去相信,他是把她放在心里用心去爱的。
她的脾气,终究只有他最明白。也只有他,愿意花费时间精力去参透她那个不知何时就会爆发的、连自己都难以接受的坏脾气,给她所制造出来的问题和麻烦一个最温暖的答案,给他们的情感和未来一个出口和归宿。
她轻轻伸出手,指尖在他鼻尖前不到一厘米处停住。以前她每次和陈逍无理取闹,他都会轻轻地刮一下她的鼻子,表情极尽无奈。她一直没有告诉他,她觉得这个举动里包含着无限的宠溺。
她的任性大部分是被他惯出来的,宁馨以前总是这么说,现在想来确实不无道理。
她其实也很想在感情里宠爱他一次,让他知道自己并不只是被需要,并不只能扮演给予爱的那一个角色。以前她太习惯索取,理所当然地享有他给她的一切,稍有一点不合意便是咄咄逼人的怨怼和不两败俱伤死不休的冷战。往后,她再不会这样对他了。
式微挪动手指,在陈逍的脸上轻轻戳了一下。男子微微皱眉,没有睁眼,手臂却伸出来把她往怀里揽得更紧了些。陈逍清早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日低沉一些,像是从喉咙里咕哝出来的,说:“别闹,再睡会儿。”
“陈逍。”式微又戳了他一下,轻轻叫他的名字。
“嗯?”
“你是猪吗?”
“嗯。”陈逍的回答听起来更像是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