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场上,姬楚云并不知鼓楼上的一切,她也没必要知道。她对着父亲和三弟递了个安心的眼神,转身时眼神已覆上了冷色,甩动裙摆,一个翻身利落上马!那如燕般轻盈的身手,即便还是穿着一身累赘的凤袍,也依旧行云流水!原本已经在唱衰的东周众人,突然因为这一幕愣住,这边准备下场的姬禄山也同样愣在原地。还有场上准备看好戏的雪昭仪,也傻住了!方才姬楚云的架势,没有个十年功力,根本不可能做得到这般肆意洒脱。姬禄山突然就觉得,对于自己的这个女儿,连作为亲生父亲的他都知之甚少!唯独裴宴一点也不意外,轻笑扯唇,眼神却更冷若寒冰了。早知她是姬家送到自己身边的女子,她又怎会是个无用‘废人’,如此才正常呢,不是吗?“原来那日,她突然命人找我要的安胎药,是为了今日?”
席位中秦书无奈摇头笑了笑,只不过她会骑射这件事,自己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丫头啊,到底还隐瞒了他们多少事?“驾!”
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场上的姬楚云已经一马当先,朝着前方冲了去。一直没有涉足争端,如同个隐形人似的雪昭仪,倒是这个时候出来了,她骑马来到姬楚云身侧,“皇后娘娘,您还是回去吧,伤了身子多不好?”
雪昭仪脑子可没想那么多,只以为姬楚云上场是为了和她争宠,她可不管,今日能在陛下面前卖弄的只能是她。姬楚云却不搭理她,继续骑马往前。“娘娘?娘娘!”
咬了咬唇,雪昭仪眼底浮现几许暗色。好,既然你自己来了,那待会儿出了事可别怪旁人。姬家二房两兄弟相视一眼,也跟了过来。西辽人自是不甘落后,甩起马鞭三两下就冲到众人之前。“哈哈哈,东周皇后,你还是省省吧,看你是女人,我们西辽不和你一般计较,现在叫声爷我错了,今日或许能让你射中一两箭。”
冷风吹起姬楚云耳边青丝,只觉她此刻的眼神格外凌厉。仿佛,平日里的端庄温和,不过是表面,而此刻纵马疾驰,英气十足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她!嗖!姬楚云没有回应这些人,嘴角轻扯,直接拉弓射箭,瞬间命中箭靶!“皇后娘娘居然射中了!”
东周臣子们更是沸腾,眼睛都亮了!“好,娘娘射得好!”
冉安钰蹦跶起来,不住鼓掌欢呼。西辽人愣住,很是错愕。这女人不简单啊,行,那就来玩真的!嗖嗖!又是几箭,只不过这几箭都是西辽人射出的,他们知道姬楚云会些门道,但同时他们也看出,身后跟着姬楚云的姬家两兄弟此刻打算丢弃姬楚云‘无心’应战,所以他们打算交叉前行。利用她孤立无援,直接拦住了姬楚云的去路!姬南当然也想从中落井下石一番,但姬楚云的速度居然比姬言黎还要来得快,躲闪的也异常迅猛,他即便是想在这个时候再出暗手,也钻不了空子!“姬楚云何时这么厉害了?”
姬南暗道,眼底晦色四涌。嗖嗖嗖!又是西辽的好几箭中了红色的箭靶。香已经快燃尽,姬楚云这边还落下了对方三支箭,可照着现在这个情形下去,她就算骑射上成,却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完了完了,我家楚云要输了!”
已经跑到鼓楼看台边的冉安钰急得跺脚。今日不会真的要把楚云输给西辽人做礼物吧!早知就她上了!“东周皇后,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哈哈哈!”
西辽人已经开始大笑了,两人再次一个交叉接替挡住姬楚云的下一步,继而胜券在握地拿起箭。他们都知道,这一箭射去,香也几乎快燃尽,那么接下来他们西辽注定是赢家无疑!早知姬家二房靠不住,也明西辽人的心思,可姬楚云此刻却一点也不急,她就这样看着西辽人抽出这最后一箭。看着他们拉弓、再看着他们射出……就在那箭脱离弓弦之际,姬楚云眼神变了,凌厉得如同暗夜利刃,以极快的速度抽出一箭,拉动弓弦,放!这一次,她对准的不是箭靶,而是西辽人所射出的那最后一击!鼓楼上方,耶律培看出她要做什么,身子陡然坐直。她难道是想……!咔嚓!西辽的箭在半空中被姬楚云拦腰阻截,当场碎成了两半!果不其然,姬楚云要的是拦住对方的最后一击。那拦住之后呢?此刻时间已经仅剩无几,即便是拦住了,她能趁着对方呆愣之时射出第二箭,但是差了人家三箭,哪里又是能补上的?姬楚云又笑了,背脊笔直,笑意绝艳,在现场所有人呆愣中,缓缓拿出了四支箭。众人再次呆住。什么?她这是要四箭齐射吗!这一刻,就连一直垂眸的裴宴,也被这场景吸引去了。他本不想看的。似乎这样的她,能勾起他许多回忆,而那些幼时记忆,却是最令他厌恶,令他作呕,如同糟糠!但即便如此,在这样的欢呼声中,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抬了眸。马场上,那高骑大马的女子凤袍随风飘舞,如同烈焰火光,和他周身于鼓楼上摇曳的狐裘长袍交相辉映,狠狠地刺着裴宴的眼。嗖——!四箭齐射,稳稳落在属于东周的绿色靶心上!箭尾颤动的同一时刻,场外香炉里的最后一点香,也随风飘落。鼓楼上的号角齐响,宫人唱报声激动地响起,“香、香落,赛止!”
他们东周。赢了!而且还是东周那个最无能的皇后,射下了最后几箭!输了的西辽方此刻脸色难看至极,不过耶律培却没有一点不悦,反而是兴味十足地侧头对裴宴笑道,“陛下,皇后娘娘如此英姿,你怕是不舍得送给本王了吧?”
裴宴没理他。因为他的目光在不远处的秦书方向,坐在一堆臣子中,即便是穿着一身紫色官袍,秦书也十分惹眼。秦书看着场内姬楚云的方向,眼中笑意十分柔和,甚至还带着宠溺,但却唯独没有讶异,仿佛她无论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这样的一幕,无疑告诉裴宴一个最让他憎恶的事实。她和他,是真的很熟!熟到两人形如一人!不知怎了,裴宴的心突然就有了种莫名的窒息感,眼神愈加阴寒,捏着杯子的手也骤然收紧,力道过大以至于杯口都有了裂缝。这时,冉安钰已经激动地跑下鼓楼迎接,“楚云!楚云!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嘘。”
姬楚云对着她嘘了声。关于她会骑射的事,就连父亲都不知,也只有冉安钰一人知晓。因为如此,方才见姬楚云上了场冉安钰才没那么紧张,不过这个过程真是让人觉得虚惊一场呢。眼瞧着在周遭的一阵阵欢呼声中,姬楚云要下马了。后方跟过来的雪昭仪,眼底都是不甘,阴狠地盯着她的肚子,眸中划过了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