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璟死死盯着桌面上的物什,半晌他突然抬手扫落在地,双手撑桌站起,咬牙切齿问道:“那我母妃的遗骨呢?”
茶杯也摔落在地,发出碎裂的声响。
厢房内一阵寂静,只余某种压抑着怒火的呼吸弥漫。
宁长风盯着陈璟通红的眼珠看了一会儿,张嘴说了两个字:“抱歉。”
此事容衍不提,他便永不会问。
陈璟便笑,笑得眼里都出了泪花,他指着宁长风的鼻子骂道:“枉我一直以为你秉公正直,甚至想过将毕生产业都交托于你,原来你屁股也歪到姥姥家去了!”
“宁长风你是个伪君子!”
宁长风却面色不变,他目光沉静地看着陈璟,问道:“如果出生在地下洞穴的那个孩子是你,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陈璟辱骂的声音骤然停止,宁长风的问题像一把尖刀捅穿了他这么多天以来张牙舞爪的愤怒,如果是他,如果是他……
他抬起的手指蜷了起来,无力地垂下,整个人的肩膀都垮塌下来。
他应该早就自戕了。
或者像先帝期许的那样,被药物和鞭子驯化成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宁长风略显不稳的声音响起,显然也在压抑着怒气:“没有人问过他要不要出生,更没有人教他怎么做一个好人,他独自一人跌跌撞撞走了二十八年,同自己抗争了二十八年,无论你们看到的他是什么样子,都轮不到任何人来评判他。”
屋内再次陷入静默。
陈璟怔怔地看着对方,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力反驳。
他理所应当地把容衍想象成加害者,因为罪魁祸首先帝死了,容衍这个承载了先帝罪恶的证明便转移了他的仇恨,他是绣衣局首领,他心狠手辣,他杀人无数,他罪该万死……可从没有人问过容衍本人,这是你愿意的吗?
塞北的风吹过原野,此时正值春季,青草冒茬似的长出来,牧民扎起一个个帐篷,赶着牛羊在河边喝水吃草。
青川城一如既往地热闹,开春了,南北两域的商人更加活泛,酒旗高高挑起,到处都是口音各异的外乡人。
跋涉了一个多月,宁长风便令在青川城落脚一晚上,明日再回军营报到。
手下自然一阵欢呼,霎时就跑没了影。
进了营可就一个月才能出来一次,可不得趁这最后一晚好好玩儿。
军中生活枯燥,宁长风倒也没拘着他们,等人都走了后,他独自要了间房,补觉。
自盛京到青川城这一路,他总感困倦,得着空闲就要睡上一觉,人也惫懒,有段时间他几要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把能源抽出来给容衍了,所以身体还没恢复。
可每次运起异能内视都好好的,甚至运行在小腹处的能源核心更充盈了些,丝丝绿色能量逸散开来,烘得整个小腹都暖融融的。
宁长风时常被这种暖意烘得昏昏欲睡。
这一觉醒来大半个下午便过去了,外头天色已暗,他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转过屏风,桌案上放着一个食盒和一封信。
食盒想必是店家送来的,宁长风打开食盒,里头是一只烧鸡,配了一盅牛乳。
宁长风便一边啃鸡腿一边展开了信封。
信中说张生华和李老已到了盛京,被容衍接走安置起来。只是对于容衍体内的蛊虫,李老还需要时日研究。
朝中吵嚷了一段时间,最终景越还是让容衍官复原职了,不仅如此,还准他代理朝政,收发奏折,自个儿一头扎进寝殿再也没有出来过。
顿时满朝文武震惊,反对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就在这时,病了一年多的江太傅突然上朝,带领门生率先支持了容衍。
他一出现,朝中许多是他学生的官员们也有了主心骨,跟着将奏折交了上去。
韩家向来除了在赵怀仁的事上狗咬狗以外,其余时间都两面不靠,安国公索性告病没来上朝,其余势力也见风使舵,只有赵怀仁的党羽还在乱吠,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