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鹭也不好过。
掌灯时分,东院派人把阿鹭请了去,却只让她在一个黑洞洞的小房间里等着。阿鹭唤人点灯,却无人应她。
她跪坐在小几前,心想:我又不怕黑,这也算惩罚?
于是索性箕坐,两手撑在身后,看着窗外若隐若现的灯火,想到阿娘连晚饭都没叫自己去吃,难道
要一直饿着吗?
渐渐的,手也撑累了,隐约听到婴孩啼哭的声音,阿鹭便知晓阿鹤、阿雀就在附近的屋子,心下稍安,彻底躺倒。
半梦半醒间阿鹭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手臂抱起,坚实温暖。
“阿耶……”
林济琅笑着俯身蹭了蹭她的额头。
阿奴的火气刚消下,这才松口让自己来领女儿回房休息,谁想到她已经睡得香甜。
他想起前日面圣时,官家露出口风,三年后自己便能回京任职,那时阿鹭满了八岁,再好好学规矩也不迟。
如今才是一个抱在怀里都没什么分量的小娃娃,阿奴着实不必如此苛求她。
想到这儿,林济琅的笑容越发和蔼,走到给阿鹭准备的小厢房,将她轻轻放下。
次日清晨,贺宁去看望幼子幼女,一进门就看到踮脚趴在摇车旁的阿鹭,好气又好笑。
秋露端来莲花墩,贺宁坐下后将阿鹭扯到怀里,见她低头不语,问道:“怎么,还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阿鹭抬头看看阿娘严肃的样子,偏过头看着摇车里的阿雀不说话。
她等了片刻,见阿鹭仍是不开口,直叹:“如此执拗,不知似谁!”
“您说过,旁人不能进后院,更不能进内室。我没做错!”
贺宁被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又激起了怒火:“那你为何不记得待人要谦和有礼呢?旁人做错事、说错话,你何须疾言厉色,乃至用上棍棒?你房里藏着的棍棒、木刀和沙袋,
我已让人收起来了,你阿兄被罚了两百张大字。”
阿鹭抿着嘴,一张圆脸涨得通红,又是心疼被没收的宝贝,又是为连累阿兄愧疚,眼见着要滴下泪,她将眼睛使劲一眨,袖子一抹,硬是不示弱。
贺宁想到“过刚易折”一词,抱着阿鹭想大力拍几下她的背作教训,又心中不忍,只得苦口婆心地说:“阿娘知道你是想保护阿鹤和阿雀,但行事要有分寸。那是长公主之子,你这般鲁莽蛮横开罪了他,可知会连累我们一家?你先请他们二人到堂屋坐下喝茶、吃点心,再叫秋荻去请我来,长公主还在正厅坐着,怎会不来管束自己儿子?”
阿鹭听了这番话,便忍不住掉下来泪来:“我让秋荻去请您了!可是她路上遇见表兄和那人的婢女,就先将她们带回院子。他直直闯进来,开口就像是瞧什么稀罕物,我听着便来气……”
似乎是了解长姊拳拳爱护之心,阿雀也跟着啼哭起来,乳母连忙将她从摇车里抱起来呵哄,旁边摇车里的阿鹤倒依然酣睡。
阿鹭见阿妹哭了,连忙停住哭诉,探头去看妹妹,泪珠子却不停。
贺宁见她们姊妹连心,心中大慰,搂住阿鹭轻抚:“是是是,我的阿鹭很机敏,你诓骗他们,将他们留在西院,阿娘都知道。”
见阿鹭渐渐止住眼泪,贺宁又温柔地笑道:“那晏小郎君并非有意招风揽火,昨夜他专门来见你阿耶
和我,先是致歉,又说起官家的那对双生皇子……”贺宁将年幼皇子夭折之事简略道与阿鹭听,她的面色渐渐缓和下来。
世人都道诞下双生子是大喜,可哪知养育不易,连宫中尊贵的皇子都不幸早殇,阿鹭担忧地看着摇车里的阿雀。
“阿娘,我定会护好阿雀,保她平安!”
贺宁瞧她一副大人模样,严肃认真,抚着她的头发直赞“好孩子”。
阿鹤此时却醒了,口中呜呜咽咽地哼唧,阿鹭连忙添上一句:“还有阿鹤!”这下贺宁连带周围伺候的婢女们都忍俊不禁,笑小郎君生怕自己被忘了,出声提醒他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