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疑云
黎嘉骏的震惊很混乱。
她一面想着,竟然是日军炸的,到底谁骗人;一面却又想着,怎么办,花园口这三个字竟然成了她穿越生涯最大的BUG。
二哥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碗和勺子,吹了吹,喂进她嘴里,意味深长:“所以,妹子,你不做总统真是可惜了。”
黎嘉骏缓慢的咽着赤豆粥假装没空回答。
这边黎老爹已经吼开了:“黄河决了口?那得死多少人!”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大夫人念了两句,忽然问,“郑州……三儿是不是刚打那边过来?”
章姨太原本茫茫然听着,闻言立刻精神一振,问了句“真的吗?”没等到回答,却已经心底里自己确定了似的,埋着头跟着大夫人“阿弥陀佛”起来。
“国府可有何举措?”黎老爹叹了两句,问道。
“我也只是刚听了个信儿,现下还不知受灾面积,但无论大小,依照现在的国力和情势,恐怕要谈赈灾也是有心无力,这以后怎么办,只能听天由命了。”二哥还是举着碗,回答完老爹,转头又兜了一勺赤豆粥伸过来,轻声问,“妹子,炸了以后呢,会怎么样?”
黎嘉骏张口要去喝粥,刚碰到嘴唇,突然一空,二哥收回了勺子冷笑:“不回答不能吃哦。”
“……”黎嘉骏闭上嘴,沉着脸转过头,非暴力不抵抗,她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愿意说了。
“来,跟哥说说,别躲着,你躲不过的,咱晚上都睡一块儿,你躲哪去呀哎呀……”
我靠这臭不要脸的,黎嘉骏怒目瞪之,她心里也怨念啊,心理医生现在是个新兴职业,全靠留洋学成,洋气的很,还少见的很,当初都在上海和南京等地方露头一二,现下竟然打听不着。
黎嘉骏打以前就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盼着见心理医生,她一直觉得自己这心大的没边儿,谁得精神病也不能是自己,可没想到竟然是被硬生生掰成神经病,见鬼啊,她宁愿被掰弯也不愿意做神经病啊!
有时候犯了病想想周围人惊恐同情的眼神,她忍不住就要迁怒于人,就觉得大哥二哥办事不力,根本就是把心理医生当成江湖里的隐世神医来找,总是一副“这鬼地方哪来这么高级的职业你靠自己吧”的样子。
现在还琢磨着把她送回战场了!
怎么着?嫌她麻烦了?承认自己无能了?可老娘偏偏不想回去了!她受够了!再回去,这病还能好吗?她才二十多,少说还能再活四十年吧,这日子过不过了?
就算自己也知道这些想法相当无理取闹,可有时候乐观已经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似乎真的只有抱怨才能聊解愤懑。
她忽然就懂了有些小说中为什么反派女配嘴脸那么可恶了,天生不乐观那只能靠愤世嫉俗来纾解,吃相自然难看了。
心里走着神,不知不觉,她竟然被二哥喂完了赤豆粥,他一脸无奈:“行了,吃完去休息吧,不折腾你了。”
“哥。”黎嘉骏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你去了报社,他们怎么说的,关于我的。”
这似乎才是关键吧,歪楼的众人停了话头,都望过来。
“我特地拜访了你们报社的胡政之胡经理,结果他此时正在武汉组织撤离,尚未抵达,而张总编也不在,但听口气,你那些同事都是欢迎你回去的,你提交那些照片引起不小的反响,读者来信无数,他们会给你全归拢了送来,胡经理回来前,你就看看信吧。”
这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黎嘉骏颇为振奋,连连点头,她刚开始两日也在看报纸,什么报都看,看到自己拍的照片登在上面,自然是极为高兴的,报社的记者们笔力惊人,硬是凭她配图的只言片语就扩写出一个波澜壮阔的战况来,看得她……病又重了点。
所以她后来就不大敢看了,只找实事做,跟金禾学烧饭,与雪晴一道洗晾衣服,或者帮海子叔整理东西打理花园。亦或是和章姨太斗智斗勇,时不时就抢下她的烟枪。
后面几天,果然就有报社的小哥送来了一大麻袋的信,都是读者来信,其实并非都是指名道姓寄给她的,但是大多有涉及她的照片的内容,黎嘉骏就好像是在看自己写的小说的评论,一封一封的刷着,乐此不疲。
有时候看到一些读者提到的但她没见过的文章,便让雪晴帮忙翻出来看看,倒是别有一番乐趣。一会儿看信,一会儿看报纸,她安安稳稳的补完了这段时间的报纸更新,待看到最新的新闻时,却虎躯一震。
大部分报纸都对于黄河决堤原因模糊其词,隐隐透着股指责日军的风向。她自以为知道历史真相,乍听二哥的说法时差点就信了,可此时却有种窥见什么的感觉,这样含糊其辞众口一词,倒很有种后世主旋律的感觉,显然是有谁在操作。
平日里报社里那些媒体人对国·府的中央社定宣传基调这种事情是极为反感的,这次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没有生出往日里的反骨。唯有《申报》似乎没买账,话里话外指责国军是主谋,可语气也是虚的,没敢指着鼻子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