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里长得丑。好像已经在他们的脑子里根深蒂固了。
石风埋怨袁娘:&ldo;海深不是她哥吗,为什么不改海深的衣服?&rdo;
袁娘踩着缝衣机,踏板一扇一扇的,满屋子的嗝哒嗝哒声:&ldo;海深那调皮娃子,小时候穿的衣裳哪件不是被他摔破了洞的?海里还能穿吗?&rdo;
袁娘是村子里出名的巧手裁缝,连她都补不来的衣服裤子,可见也只能扔了。
袁娘刚数落完海深调皮,海深还真调皮大发了,跟人比赛爬树,脚一滑,从树上掉在地上,硬生生把脚给摔折了!袁石风载着又哭又叫的海深往家骑。骑到家门口,大叫:&ldo;李妈李伯!&rdo;
李妈正在烧饭,围着围裙举着锅铲出来,看着海深翘着一条腿,脸上都是血痕子,吓得锅铲掉在了地上:&ldo;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rdo;声音都推着一丝哭腔,立马把屋里的李爸叫出来,&ldo;老头!快出来!出来啊!&rdo;
李爸出来一看,愣了三秒,冲上去挥着巴掌要揍海深:&ldo;死小子!跟人打架了?!&rdo;
袁石风赶紧解释:&ldo;爬树,摔下来了。脚不会动,估计摔折了。&rdo;
李妈心疼,推了李爸一下:&ldo;快送去赤脚医生那里看看啊!&rdo;
李爸上来,推着自行车把手,跟石风换了位置,蹬了一下脚踏板就风风火火得往前骑去:&ldo;石风啊,晚上我再把自行车给你送回来啊。&rdo;
李爸踩着自行车载着海深走了。李妈着急地站在原地,伸长脖子看着,看着看着,突然一拍脑门:&ldo;死老头没带钱!&rdo;她一边扯下围裙,一边往屋子里跑,抓起钱包又跑出来,估计是着急疯了,把揉成一团的围裙塞进袁石风的手里:&ldo;我给他们送钱去啊,石风啊,帮我照顾一下海里啊。&rdo;
没等石风回答,急匆匆地就跑。
石风捏着一团围裙有些反应不过来。一直缩在篱笆后面的海里一点一点地磨蹭过来,站在石风面前。石风的目光向下45°角移动,落在海里的脸上,海里的嘴巴一点一点地往下垂挂,鼻翼一张一张。
她要哭了。
1,2,3。
&ldo;哇!&rdo;
果然,哭了。
海里张着嘴巴,仰着脑袋看他,石风从上往下看,看到了她张大的鼻孔。
海里痛哭流涕:&ldo;我哥哥是快要死了吗!&rdo;
石风气定神闲:&ldo;是的。&rdo;
海里哭倒在他面前。石风干脆利落,把围裙往海里头上一盖:&ldo;你先哭着。&rdo;
拍拍手,转身就往家走。
袁娘去别人家量衣服去了,袁爸还在外头开货车没回来。石风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开门回家,故意没关门,拿出作业本坐在缝衣机上写作业。家里只有一张饭桌,饭桌摆放的位置光线暗,写作业不方便。缝衣机摆在窗口,阳光能照进来。袁娘不踩缝衣机的时候石风就会趴在上头写作业。
海里还哇哇的哭着,嗓门可真大。过了一会儿,哭声慢慢地近了,近了,她走到石风的窗前,踩着石头站在上面。石风抬头瞟了她一眼,窗户外只露着海里的脑袋,她把整张脸都贴在窗户上,鼻子贴着窗户,扁了,嘴唇贴着窗户,扁了‐‐整张脸像摊开来的烙饼。
一张巨大的烙饼粘在窗户上哭得惨绝人寰。
石风放下笔,站起身,从厨房里拿来了一瓶橘子汽水,橘子汽水在岛上是稀罕物,小孩子最喜欢喝,袁爸每次开货车回来就会买个一箱,喝完了玻璃瓶不能丢,还得拿回去回收。石风把汽水铁盖掀开,&ldo;呯&rdo;的一声把瓶子放到缝衣机上,依旧没看海里一眼,坐下来,继续写作业,于是窗户上那只巨大的烙饼眼巴巴地看着冒着泡的橘子汽水,哭声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再过了一会儿,海里慢慢地蹭过来,站在缝衣机旁,两只手抓着缝衣机的边缘,脑袋抵在手背上,眼巴巴地看着石风,叫他:&ldo;石风哥……&rdo;
等待着石风的回应。
石风没抬头,没说话,用手把橘子汽水往她面前一推。海里的眸子立马亮了,踮起脚尖,双手捧过汽水瓶,仰头就猛喝了一口,舔着嘴唇,一边喝一边在墙边的小板凳上坐着了,还真没再哭闹一下。
赶在晚饭前李爸李妈带着海深回来了,李爸把自行车推进袁家的院子:&ldo;石风,我把你的自行车停在院子里了啊!&rdo;
听见李爸的声音,海里丢下喝光的汽水瓶就跑了出去:&ldo;爸!&rdo;一溜烟地小跑,扑在李爸的大腿上,&ldo;哥呢?&rdo;
李爸一把将海里抱起,瞧着她哭花的脸,用手抹了抹:&ldo;在家。&rdo;
石风也出来了,问李爸:&ldo;海深怎样了?&rdo;
李爸的表情稍显怪异,像是在遮掩什么,挥挥手:&ldo;没事儿没事儿!&rdo;
石风觉得奇怪,跟着李爸去李家看望海深。一进屋,就瞧见海深的左腿被笔直地裹起来,右手吊了绳子绑在脖子上。一看到石风,海深躺在床上哇哇哭嚎,似是有千万委屈要说。
石风更是奇怪,海深跌下来的时候右手也没事儿啊,怎么现在也折了?
李妈看着李爸缩头缩脑地进来,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ldo;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死老头子!骑自行车都不会骑!本来儿子只是伤条腿的!你这一摔,倒好啦,把他手也摔断啦!&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