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炎夏时节,城中一派热闹,街上人流涌动,缓缓驶来两车人马。
车马装饰得极为华丽,流苏吊坠,贵胄刺画,行驶处,行人纷纷避开,面露惧色,这么大的阵仗,里面坐着的,肯定不是平凡人物,万一不小心惊了他们,不是死路一条?
忽然,一个路人惊叫起来,指着前面一辆马车说道,“你们看,这不是唐将军府的座驾吗?怎么看方向是要去城北后山的临福寺?”
身旁的人鄙夷地推了他一把,“你懂什么,听说下月初四将军府的两位小姐都要出嫁,唐夫人这是要带小姐们去祈福呢。”
“那这么说,这后面的马车里,坐着的是唐将军的两个女儿?唐门无弱女,出的可都是响当当的美人儿啊。要是这帘子能掀开一角,让咱们看上一眼……哎哟……”
话音未落,那人却被一双手拧住了脸,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老婆凶神恶煞地站在他身后。
“你这死货,也妄想看唐府的小姐,你不知道她们要嫁给什么人么?”那人的老婆声音极粗,一时间街上都是她的声音,“唐将军嫡出二女儿嫁了天朝响当当的景王爷,外甥女虽是父母双亡,寄居将军府,却也嫁的是朝中丞相的独子,这哪一个不是天人般的人物,你还想看一眼,老娘看你是活腻味了!”
那人一时语塞,面色涨红被老婆拉扯离去,众人一阵哄笑,目光却都离不开后面华丽至极的马车。
马车内两名女子相对而坐,将外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一个黄衣婉媚,妆容妍丽华贵万分,一个红衣飘逸,仅一支流苏银钗盘起满头墨发。
黄衣女子面露俐色,抬手欣赏了一番豆蔻葱指,笑道,“表姐你听,天朝子民就是不一样,见识果然宽广。”
“哦,是么。”红衣女子淡淡一笑,却不抬眼,继续倚在扶木假寐。
黄衣女子受到冷落,眼中划过怒气,却依旧冷笑道,“天朝子民可不像那些市井小民,连尊卑区别也不知道,我是将军嫡女风光无限,而你呢?不过是没父没母的扫把星!山鸡就是山鸡,就算拔得第一美人头衔,也抵不了骨子里的贱命。根本不配与我同乘一辆马车!”
唐嫣然秀眉微皱,一眼都不去看她,声音温柔却不怒自威“唐雪琳,本以为你这几日读了书会有见识些,没想到不过尔尔。”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里不是天朝京都,而是京都的邻城——岭都,方才你夸的‘天朝子民’恐怕只是些市井人物,你刚才这是在骂自己么?”
“你。”唐雪琳自知理亏怒不可遏,扬起右手就要打下去,唐嫣然也不挡,神色淡淡的隐约还有笑意。
马车却在这时停了,马车外,传来唐夫人和两名男子的笑谈声。
“哼。”唐雪琳收回手,愤愤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顶嘴,要不是临胥哥哥和王爷在外面,这一巴掌早就落到你那狐媚脸上。等着,回府再跟你算账!”
“悉听尊便。”不等她反应,唐嫣然已视她为空气,一个转身,干净利落地下了车。
马车外,一片苍翠,一条云梯长廊隐没在树林深处,云梯很长,长的让世
人以为没有尽头的可能。
薛姨娘正站在唐夫人身后说着什么,见到嫣然下车,急忙示意她过去。
她是唐嫣然的姨娘,当年嫣然父亲唐丞相被人陷害,又是削官又是被抄家产,唐丞相和嫣然生母——正室唐氏抑郁而亡,府里家眷散的散,逃的逃,只剩下薛姨娘和嫣然的庶出弟弟,唐将军不忍看到自己妹妹的女儿流离失所,将嫣然接到将军府居住,也一并收留了薛姨娘母子。
如今寄居将军府已有六年,六年前唐丞相曾与礼部侍郎约定,待嫣然长到十六岁,便和礼部侍郎独子临胥结为夫妻,现在礼部侍郎已经升官加爵,当上了天朝丞相,他却仍不忘当年约定,与唐震商议后,决定将婚期与景王娶唐府二小姐的日子定为同一天,也算博得双喜临门的美名。
只可惜,临胥他……
嫣然暗中叹了口气,堆起笑容走到唐夫人和姨娘面前,屈膝行礼,“舅母安好,姨娘安好。”
唐夫人原本不喜欢她,但碍于外人在场,只好做个样子,便笑道,“嫣然,起来吧,快来见过景王爷和临公子。”
“夫人客气了,唐小姐不必拘礼。”不等嫣然行礼,左侧的紫袍男子已挥袖止了她的动作,男子的目光深邃得惊人,剑眉入鬓,容貌是嫣然见过最为英俊的,不用猜也知道,他就是唐雪琳的未婚夫——名动朝野的景王。
临胥见唐嫣然一时愣住,将双手反剪到身后,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色,说道,“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你也不用向本公子行礼了,还不快谢谢王爷。”
可恶,嫣然的脸色沉了下来,几天不见,他的气焰倒越发嚣张了,表面是行了方便一并去了礼数,可他又让她说谢谢,现在景王让她不必拘礼在先,说吧,是冒犯王爷盛誉,不说吧,倒显得自己不庄重,说语不说都是错,临胥这不是摆明了故意刁难她么?
唐雪琳不知何时已站在唐夫人身边,满脸得意地看着她,“表姐,还不快谢谢王爷,扭扭捏捏像什么大家闺秀。”
“不。”嫣然朱钗轻动,竟然对着临胥行了一个大礼。
临胥吓了一大跳,差点摔到地上,“唐嫣然,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