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模糊了对面人的脸,李忆川只看见沈娥眉那头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的乌黑长发,还有那双丹凤眼,隔了光影,隔了距离,意外地竟显得有些深邃。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揽过对面的人,另一只手以指作梳,顺着那长长的黑发一下一下地梳着。发丝光滑如绸缎,温凉温凉的,像是曾经谁的指尖,与他温柔地缠绕。这触感真实的仿佛之前臆想了很多遍,又仿佛真的已摸过了很多年。
“皇上这样喜欢臣妾的头发?”沈娥眉依偎在他怀里,仰起脸来问。
“朕还喜欢你的眼睛。”李忆川却并不作答,拇指轻轻抚上她的眼尾,“朕一直最喜欢你的眼睛,最喜欢看着这样一双眼睛。从小,朕就喜欢这样的眼睛。”
沈娥眉听着如此直白的话语,脸微微的红,小声嘟囔道:“皇上小时候都见过谁呀,从小就喜欢这样的眼睛。”
李忆川只笑不语,一双长长的凤目却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此时他的眼睑垂下来,像是半合着眼睛,长长的睫羽遮蔽了他眼中的大部分情绪。只能让人感到带着一点点慵懒,一点点眷恋,和……浓的化不开的温柔。温软的指腹还停留在沈娥眉的眼尾,似有若无地摩挲着,给她带来一阵阵悸动。
沈娥眉忽然就大起胆子,扬起身子将湿润柔软的唇瓣送到李忆川的薄唇上。李忆川一手捧住她的后脑勺,辗转起沈娥眉的唇瓣,加深了这个吻。待到沈娥眉气息不稳,面色如醉酒后的酡红之后,李忆川抱住她顺势一滚,两个人默不作声地纠缠着滚到床的里侧。
纱帐被轻轻地放下了。
“那些强盗都是怎么死的,你们查过没有?”问话的官员,长得不太像一个官员。一双眼睛似笑非笑,是天生的一对含情目,下巴削尖。
“回老爷,小的们看过,那十二个强盗啊。一个是头部被鸡蛋那么大的石头给砸烂了,死掉的。一个是肚子被捅穿了,五个是脖子被刀给抹了。还有四个是被拧断了脖子,最后一个,哎呀死得够凄惨,整条胳膊被砍断了,血就那么流啊流的,身下有一大滩,就这么死了。其实不止这十二个强盗,那好汉还把一个人的胳膊给整脱臼了,另外打折了两个人的腿。不然小的们哪那么容易抓到。”那差役汇报着,脸上不自觉露出敬佩的神色来,对着那不知名的英雄。
“可有人看到全过程?有没有人见到那位英雄?”那官员继续追问。
那些差役们互相看了一眼,窃窃私语了一阵,又都纷纷摇了摇头。刚才汇报的那人就带着点讨好的笑意道:“当时天那么黑,村民们都忙着逃命什么的,哪会有人看到。如果真有人看到那位英雄什么样,小的们不是早早就去找人了嘛。”
那官员点点头,却仍旧问了一遍:“真的没人知道?哪怕看见那英雄的影子什么的也行。”
底下差役面面相觑。
就这么不尴不尬地静默了一阵,一个角落里的小差役举起手来,犹疑道:“可能有个人知道。”
那官员立马来了兴趣,把那小差役叫到跟前来,细细问他:“是什么人?”
“是个老头,强盗来的时候害了他的老伴。听说是个从前的老兵,跟着先皇打过天下。”那小差役不敢懈怠,就将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据说那英雄杀人的时候他在旁边看了的,后来还跟着那英雄一起杀了强盗的。先开始问他,他说见到了。后来又死活不说了,说是只看到了人影,具体长相不清楚。那老头也奇怪,他老伴被撞得有些傻了他也不恼,成日里没事的时候就对着把刀看,看着看着就笑,就抹眼泪什么的。估计是真老了,又被这么一吓,身体还壮着,人却糊涂了。”说完,那小差役还惋惜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官员却不以为意,只问道:“那人还在不,能不能给我带过来?”
小差役忙不迭地说可以,便退下去找人。
半个时辰后,那老头来了,看着就像当过兵的,身上有股淡淡的煞气。人也壮实,身杆挺得笔直。
“你叫什么名字?”
“阿岩。”
“前几天强盗那件事,你得跟我走一趟知道不?”
阿岩一听不乐意了:“我屋里还有老伴,我走了没人照顾她。老爷你有啥事不能在这问的。”
那官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含情目似笑非笑:“你老伴我会找人照顾她,你必须得跟我走一趟。”
“我能说的都说了,老爷还有啥不知道的,非要我走一趟。”阿岩不从。
“这由不得你。”那官员也没恼,只是随意地一只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然后再用了些力道斜斜地划了一道杠,微微偏了头,笑吟吟道。
阿岩一瞬间一愣,随即严肃道:“我可以跟你们去,但我老伴必须有人照顾。”
那手势,是他从前在军队里当斥候时整个斥候营的专用手势,意为已包围,外围巡逻统统解决掉。
☆、第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有追文的孩纸给我留点评论吧O(∩_∩)O~~,写的不好也是可以给我提意见的嘛_(:зゝ∠)_
肮脏,卑微,低贱。这世上竟有人像这样活着。那么多蜷缩在角落里的残废乞丐,没有床,就那么躺在冰凉,坚硬又满是尘土的地上,一动不动地,就像是在等死。这里竟然还有小孩子,有的比自己还小,脏兮兮的脸蛋,面黄肌瘦,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所有人无不是乱蓬蓬的头发,脏兮兮的衣服。墙角有便溺的痕迹,空地上是大滩大滩的污水,周围弥漫着一股股的恶臭。那一双双或者好奇或者不怀好意的眼睛射来,简直像是要把自己剥光了一样,扫视着自己身上那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华美精致的衣服,更多的视线则停留在自己手上捧着的烧鸡上。
局促,感到很局促。不知道为什么要走这种地方,只想快点走出这里,这个之前从没见过的地方。可是前面那人走得不紧不慢,甚至速度比平时还要慢一点。紧紧地盯着前方笔直利落的背影,很想很想拽住那人的衣角,这样会让人觉得很放心。
可是那个人除了自己生病的时候从不给自己拽衣角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