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枣翻查片刻,从中将32栋的文件抽了出来。
木天蓼小区32栋的案子发生在两年前的冬天。
东光市位处南方,只是南的还不够明显,只跨过了平分南北的那条江,到了冬天仍然很冷,零下六七度算正常,而且阴湿天居多,再厚的羽绒服也防不住那层冷,家里不通暖气,开了空调还没暖和起来,就燥得两颊泛红,唇上开裂。
两年前的冬天,大雪,零下十度,一个老人只穿了单薄的棉袄,活活冻死在自家门口,还是第二天早上邻居发现的。
邻居的口供也有备份,说是晚十点多近十一点,对门传来吵架的声音,吵得非常凶,老小区隔音不好,但要穿过两层入户铁门,还有邻居家卧室房门,可见当时吵架的人歇斯底里。
主要吵架内容邻居没有听清,似乎是儿子拿回家一笔钱,老人家希望儿子把这笔钱存起来,但儿子不愿意,总之吵到最后就是将老人推出家门,在楼道里活活冻死了。
章台区难以整顿的除了高犯罪率还有重男轻女的陋习,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扔女婴屡禁不止,垃圾桶、河流甚至是下水道,甚至有将孩子往警察局门口一扔拔腿就跑的,近十年来这种行为稍有收敛,可惜腐朽观念老而弥坚,家家户户仍是生男孩居多。
木天蓼小区简直是微观的章台,所有不光彩的一面都照在当中,只是走进去就让人毛骨悚然。
后来经过调查,老人儿子带回来的这笔钱是不义之财,非偷非抢而是“捡”,他是个游手好闲的,三十开外从来没找过工作,每天就是呼朋唤友没事找事。
当天回家的时候在小区绿化带里看见个黑色塑料袋,原以为是垃圾,他心情不爽就踢了一脚,结果发现里面是成打的现金,约有几万块。
案子破获之后,警察也试图在小区里寻找这笔钱真正主人,破案两天,找失主找了整整一个月,这笔数额不小的钱就是没人认领。
穆小枣道,“两年前用现金的人已经不多,哪怕是具有危机意识,家里常备现金,也不会用简陋的塑料袋装,如果是老人家的习惯,丢的当天就会着急上火,怎么会找不到失主?”
除非这笔钱的来历很不光彩,刚遗落的时候不敢大张旗鼓地找,后来是宁可不要,也不能跟警察搭上任何关系。
“用黑色塑料袋装得钱,还是遗落在公共区域……怎么像是要进行交易的样子,”粟桐也凑过去看了看穆小枣手里的文件,“要这笔钱真是用来做不法勾当的,丢失黑袋子的是买方还是卖方?”
资料中记载,黑色塑料袋中的钱一共是六万八,六万八说起来不少,可是违法犯罪的行当大多来钱飞快,六万八做不了大生意,只能算小头,如果是买方丢失还好,交易终止下次再来,只要货不出手就不是黑吃黑,彼此能留情面。
如果是卖方丢得问题可就大了……六万八只能是何虫这样的下线或者稍微高级一点的人手里出货,他上面肯定还有大头,已经做完交易,货都卖了出去,忽然说钱丢了,这不被打得半死也得整成残疾,能留一条命苟活都算对方不想惹事。
“可惜我只带了这些资料过来,没有办法当场往下查,”粟桐觉得有些可惜,“这件事后应该还有更多的细节可以挖掘。”
“木天蓼小区不是什么知名地点,里面住的人也并非各个都是犯罪分子,既然选在这里进行交易,可能有一方就在附近定居。”穆小枣将接下来几个文件夹也摊开,“我们再仔细翻一遍。”
粟桐没有回应,她的瞳孔微微放大,形成两个漆黑的圆,目光怔仲,似乎在出神,穆小枣的话音渐轻,没有打扰她,直到粟桐自己深吸一口气,“我还记得木天蓼小区的构造,从大门开始有一条大路向里,而37栋与67栋并排,都在这条路的左边。”
那天粟桐为了等穆小枣,曾经在木天蓼小区转悠过一圈,她并非天生记性好,过目不忘,而是后来自学过系统性的记忆方法,很多事情关在抽屉里,需要从脑海中调取。
譬如整个木天蓼小区的结构。
如果37栋与67栋是单纯的并排,查灭门案时来往这么多次,根本不需要专门回忆,而粟桐之所以浪费了几分钟的时间,则是因为木天蓼小区占地不大,里面的规划却乱七八糟,地理位置上并排,但视野范围内却并不属于一条直线。
第44章
“你这里有纸笔吗?”粟桐问。
刚问出口,她自己先笑了,这里是医院,穆小枣连衣服鞋子都是她蒋伯伯派人送过来的,哪儿还有闲情搞纸笔。
粟桐想了想干脆在被子上比划起来,“37栋与67栋之间隔着47和57,文件中提到的绿化带应该是47栋旁边的区域,呈三角形,种了些棕榈和樟木,因为是小区的最后一排,当初规划时小区边缘不规整,所以37栋挨着墙,是这样的……”
粟桐说着,左手比划着外层围墙,右手在前方画了个圆弧,“37栋在这里。”
三角形的绿化带与小区主干道连接,算是一条捷径,不管是往67栋还是往37栋,都比从主干道绕要稍微近一点,绿化带边缘虽然竖着“不要踩踏”的牌子,听得人却不多,草丛里都踩出实心的淤泥小路了。
正因为踩踏的人多,绿化带不算干净,什么零食包装袋,瓜皮果壳,还有呕吐物和狗屎到处都是,小区的保洁人员一天清理两次,早上九点和晚上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