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李护吗?
那只是一件白大褂的身影而已。
但另一方面,尽管我知道我的眼睛有问题,尽管那只有短短的一瞬间,我的心里却开始发毛。
不,不是我看见了什么。
那件白大褂下的人,有手有腿,即使不是李护,也并不太出乎我的意料。
但我却总觉得,我没有看见。
除了半空中一晃而过的白大褂,里面什么都没有。
眼睛又开始痛,后脑也一样。已经两个多小时没滴眼药和吃药了。我拼命地迈着步子,仿佛不知道前面被我追逐的是一个诡异的身影,仿佛不知道我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作剧烈运动。我拼命地跑,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还能跑,就像每个残疾的人总希望证明自己和别人并没有不同,就像每个老人都希望证明自己仍然年轻。狭窄的走廊,空空作响的步伐,天花板上一个又一个迎面而来而又被我抛在脑后的日光灯成了一个又一个证据。
也许是我本来的身体素质要好些,也许是我更加不知所谓地拼命些,我感到金罗二人被甩在身后,于是在奔跑中,我本能地回头一望。
金罗二人一左一右,张大着嘴,边跑边喘着粗气。日光灯泛着蓝光的灯光照射下,脸色怪异的发青。
而在他们身后,在二十多米开外,在餐厅那个我们出来的门边上,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垂着头对着他们的背后。
正对着我扭过去的视线。
与此同时,并不知道自己背后诡异情景的金罗二人不约而同露出惊恐的表情。
说时迟那时快,我回头,赫然看见一个护士身影从拐角后面慢慢转过身来。
我一个踉跄,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胡护冷冷的声音扔了出来:“还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但我却没能对此表示不满,事实上我几乎没有力气来表达我对任何事情满意与否。身体非常虚弱,是刚才剧烈测试后的结论。尽管只有短短几秒钟,却让我几乎站不起来。
扶我起身回房间的是陈青。直到我在床上躺定,我急促的呼吸也只是稍有缓和而已,心脏仍然咚咚跳个不停。
于是我只能将自己的身体彻底放弃在病榻上,任凭陈青摆布,听任她给我滴眼药、量体温,搞了不少事情。
但我的思维却还远未到弃械投降的地步。
陈青问我还没吃饭,自作主张去餐厅,说是将我的那一份端过来让我吃。我很感激她这么周到为一个才刚刚恢复肠胃功能几天的病人考虑。但我却着实没有多少心思来思考如何感谢她。事实上我的全部思维都集中在了那个可怕的白色身影。
如此说来,小李护士应该已经死了。而那个身影,则是……
我打了个冷战。
胡护带领一帮护士忽然出现在丅字拐角,在歌声响起、我们扔下食物冲出来之后,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告诉我们,怪异的歌声和走廊上的移动也被护士们察觉到了。
但与此同时,那个可怕的人影却认证了我之前对身影的的判断。
那不是小李,那也不是幻觉,在恐惧的指引下,直到现在我的呼吸依然急促,心脏依然狂跳。
那是与死亡有关的空气瞬间扼住我的喉咙,那是鬼!
陈青应该很快就回来吧,离餐厅也不远。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这个,可能是刚刚可怖的一幕让我本来脆弱的神经更加不堪重负,也可能是陈青的陪伴忽然失去、空落的房间里只剩下我独自一人,和我快断掉的神经。
真是讽刺,一个温婉的年轻护士,居然可以给我安全感。我开始迫切盼望她快些将晚餐端进来。我想,也许是我应该吃些东西的时候了。
但我错了。就在陈青回来的脚步越来越近的时候,一声尖厉的惨叫冲我房间斜对面的电脑房传来:
“啊——”
稍微镇定下来半分钟的我腾地跳了起来。一股血从脚底一直往上窜去,还企图溢出皮肤一样冲向我的皮肤表面。我想我一定是血压骤然升高,脸红得厉害,浑身发冷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与此同时,脑袋里“嗡”的一声闷响。
走廊上,叫嚷声和脚步声纷纷而至,斥问声伴随着餐盘落地“咣当”一声,我明白我的晚餐就此离我而去了。
我走出病房,此刻距离上一回听到嚎叫已经过了不少时候,只是没想到这一声嚎叫竟然出现在楼上,而且就在我的房间对面。我的脑袋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楼下那病人试图逃跑并跑到二楼上来了?
这个念头刺激了我虚弱的身体,我想我不应该错过这个机会,看看那个头一晚就把我吓得半死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于是我走进电脑房。电脑房地上,陈青和胡护正一边一个按着一个瘫坐在地上不停发抖的护士,是那个说话粗声大气如同男人一样的赵护。看起来,她抖得厉害,以致于连同扶着她的陈青和胡护也一起发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