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非笑了笑,却并不回答,只放下药碗,便转身出去,并轻轻的合上了门。
姬容也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和姬容独处一室之内,再经历下午的事情,姬振羽压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所以他率先开口,语气里微微有些抱怨:“皇兄,你真的不考虑换个人?——那慕容非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巧言令色的……的人。”
姬振羽差点说出‘佞幸’二字来。
一路上其实没少听姬振羽这么说,姬容也就微微笑着,道:“那慕容非当然没有皇弟好了。”
这话本来寻常,姬容说得也坦荡,但突然有了心结的姬振羽听来,不知怎么的心脏却应是漏了一拍,一时竟没接上话来。
“皇弟?”姬容有些奇怪。
虽明白对方不可能知道什么,而自己其实也没有……没有什么,但清醒过来的姬振羽却还是莫名的出了些冷汗,只干笑两声,喃喃着道:
“皇兄喜欢他,皇兄既然喜欢他……也就罢了。”
姬容心中越发奇怪,但想着姬振羽大抵是因为初回帝都,所以心情有些振荡,便也没多在意,只把今天羽帝对他的态度给简单说了一下。
姬振羽的思绪也暂时从那繁杂之中脱离。听完姬容的话,姬振羽沉吟片刻,这才低声道谢,复又道:“皇兄,这事不必勉强。当初我既那样做了,便要承担后果。如今还能有命回到这里,已经是邀天之幸,皇兄切不必多做勉强。”
姬容微微点头。心下却思量着应该为姬振羽先准备好安全的退路——依今日羽帝的态度,只怕就算到时他真的……羽帝也未必会答应。
姬容想罢,又和姬振羽随意聊了几句,便委婉的问姬振羽是否还有事情。
恰巧一心记挂下午的事情,姬振羽怀着复杂的心思,也不敢同姬容多聊,只怕对方会看出些什么,现下听见姬容有些送客的意思,便也自觉起身告辞。
走出了姬容的书房,姬振羽被冷风一吹,当即打了一个寒噤。
但天虽冷,他却并不想早早回屋,左思右想之后,他再换了张人皮面具,便从后门出府,径自往帝都一处绝少人知道,但却风景独好的地方走去。
季节近冬,又是晚上,再加地方绝对的偏僻,姬振羽本是放了一百个心往目的地走去,但临到了地头,却不想竟有人在。乌发如墨,白衣胜雪,却正是本该呆在王府的姬辉白!
独自站在山上的四角凉亭中,本来径自往前望着帝都灯火的姬辉白察觉身后有人,不觉回头望了一眼。
匆匆瞥见那一张绝对完美却也绝对淡漠的脸,姬振羽连忙低头,只盼着眼下一身打扮能瞒过对方,心里却已经连肠子都毁得青了。
夜里的山上并无人声,鸟蝉的鸣叫也因寒冷而销声匿迹,只有偶尔的风声呜呜刮过,像离人的哽咽。
周围静悄悄的,黑沉沉的夜空不知什么时候飘下了一点点雪白。其中一片调皮的落在了姬振羽的脖颈上,一时寒入心肺。
姬振羽的身子轻轻打了一个颤。他微低了头,并不离开,而是依着之前的步伐,继续往前面的凉亭中走。
依旧站在凉亭里,姬辉白显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而姬振羽只盼着他永远不要出声。越往姬辉白的方向走,姬振羽的头是垂得越低,动作有些闪躲,脸上也渐渐露出了些卑微的神色。
雪渐渐大了,姬振羽走到姬辉白身旁。
姬辉白还是没有开口。
心下微微放松,姬振羽掌中掐了一把汗,脚下却力图镇定的再往前迈。
但就是此时,姬辉白的声音响起,就仿佛是深山之中的那一道溪流,柔和,却不为任何事物所动:“姬振羽?”
姬振羽倏然僵直!但下一瞬,他就踏出脚步,仿佛毫无所觉。
姬辉白微微侧了头:“你是自己来帝都的?”
如果说之前还抱些侥幸的话,姬振羽至此则再无妄想。停了脚步,他转身面对姬辉白,神色已经变得冰冷:“是。”
一边说着,姬振羽一边紧了拳头,只想怎么做才能不牵连姬容……不过站在他面前的既然是姬辉白,那想必对方其实也不愿意牵扯到姬容吧?
这么想着,姬振羽心中一时竟有了些感激。
姬辉白并不知道姬振羽心中所想,所以,他也只是淡淡开口:“五日之内离开,我当做没有看见。”
言罢,姬辉白不再看姬振羽,转身便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