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给我的地址,是一个我从没听说过的地方。我以为严行会在三里屯之类的地方玩儿,然而不是。那地方在一个幽深的小胡同里,出租车开到路口就没法再往里开了,路太窄。
我只得下车,沿着窄小的路往里走,所幸这条路上的路灯很亮。走了大概十分钟,渐渐有嘈杂的声音从胡同深处传出来。
又走了十来分钟,我眼前出现一面双扇朱红大门,门前蹲着两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一束明黄的灯光从大门顶端射下来,看上去气派极了。大门敞开一条缝,里面传出此起彼伏的钢琴声。
我想难道就是这里?这是个……酒吧?酒吧开在居民区?不怕扰民么?
我犹疑不决地敲了敲门。
很快门被打开了,是一个高高的女孩子,身上穿一件驼色大衣,长发如瀑。
“你找谁?”她的声音有些含混,一说话,口中散发出浓浓的酒气。
“我找严行,”我说,“我来接他。”
“严行?”女孩儿看着我,确认似的问。
“嗯……呃,这是酒吧吗?”我心里打鼓,别是找错地方了吧?
“进来吧,他在里面。”女孩儿将我上下扫视了一遍,侧开身,为我让了路。
四合院里灯光明亮,雅致地排列着几张屏风。我回头看向开门的女孩子,以为她会带我去找严行。然而她倚在门口,“咔哒”一声点了一支烟,没有动。
我只好绕过屏风,硬着头皮往里走。
迎面是一间很宽阔的厅堂,和外面古色古香的院落不同,厅堂的地面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天花板正中央垂下一盏巨大水晶灯,四面墙上都贴着深棕色壁布,水晶灯繁复的影子映在上面,显得暧昧而奢华。厅堂正中央,是一张木质圆桌。
我看得愣了,心想这也不像酒吧啊?虽然我没去过酒吧,但图片总是见过的——这地方哪里像酒吧,简直像民国电视剧里的,雍容华贵的别墅。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角落里的楼梯上走下来,他体型强壮,穿一身笔挺的黑西装。
“你来接严行?”男人问我。
“啊,是。”
“跟我来。”说完转身就走。
我连忙跟着男人上楼。二楼是一条不算太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各有三个房间,都关着门。地毯似乎更厚实了,脚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我顾不上多打量,跟着男人走进了左手边第二个房间。
进了门,男人没有往里走:“你去把他带走吧。”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就带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酒味,我想大概是严行喝的?然后我发现这房间里又有屏风。
窄窄的四扇,深棕色包边,主体是半透明的玻璃——大概吧。屏风上绘着一棵盛开的桃树,一只喜鹊正展翅飞向桃树。
我绕过屏风,眼前赫然出现一张床。
很宽大的一张床。床上,睡着严行。他侧着身子面向我,膝盖缩在胸前,身上胡乱裹了床红色绸面棉被,露出穿着黑白条纹毛衣的肩膀。严行睡着了,呼吸声很沉,但眉头皱着,脸颊发红,看上去似乎不太舒服。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想严行怎么就这么爱喝酒呢?我没叫醒他,先去把他丢在地上的拣了起来。
然而抬起头的一瞬间,我愣住了。
那扇屏风,竟然,是双面的。
外侧是桃树喜鹊,内侧却是……是……
是春宫画。
一扇上画着两个男人,另一扇上画着一男一女。
我的脸一下子烧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春宫画,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叠在一起,一个把另一个压在地上,没错,不是床上,是地上。他们身旁,画着一条细细的溪流。被压的男人的两条腿缠在另一个男人的腰上,他自己的那东西高高翘着。
另一边,女人和男人都站着,女人被压在墙上,仰着头,闭着眼,朱唇微张,黑壮的男人从她身后进入。
我的后背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我不知道屏风上为什么会画这种东西,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而严行,他总不会是一个人喝成这样的吧,那之前和他一起喝酒的人是谁?为什么这房间里有一张床?
鬼使神差地,我紧紧抓着严行的大衣,走到床头的垃圾桶前。
垃圾桶里有三只避孕套。
用过的。
我盯着那三只避孕套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我早该反应过来的,这地方哪里是酒吧。进门时那女孩子打量我的目光——那目光令我不舒服,因为太暧昧、太赤。裸了。
严行来这里做什么,太明显了。我早该反应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