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崔裎说:“我会的。”
旧朗的夏季太长,苦夏的人在旧朗是待不住的,可再长的夏天也有迎来尾声的时候,八月份的暑热一过,迎来一年当中最厉害的秋老虎,都知道是入秋了,但温度不降反升,比夏天还热。林杨的水果摊放在外面都不行了,得拿到屋里来,太阳太毒辣,可晚上的温度却降下来,开始了一天当中最低温和最高温的拉锯,这场拉锯战最终以一场绵绵秋雨为结束,白天的温度彻底降下来,旧朗便告别了它长得有些恼人的夏天。
大概秋天都爱惹人愁思,没到这时候郭老头最爱杞人忧天,要说“天干物燥”,又要和林杨说:“学生都开学了,生意是不是没得暑假好”
没有暑假好是肯定的,但少了那群买冰棍和辣条的小孩,除了营业额,缺的更多是热闹。
每天依旧有街坊领居来买柴米油盐,依旧爱和林杨说八卦,自家的孩子成绩不好、别人家的女儿离婚再嫁、哪家的小孩考上大学回来,在市里的政府部门工作了,生活还是一如既往,但门口没有跑闹着丢石头的小孩,热闹总是少一大半的。
每当这时,极偶尔的时候,林杨会想起陈耀来,同时也想起那块被抄走了数据却再没坏过的玻璃。
陈耀大概是听进去他的话了吧,到了上海之后一点消息没有。
最近还有个新鲜的话题,是租了郭老头房子的尤溪。
尤溪是个爱笑的人,两颊的酒窝笑起来更添可爱,这样的面相很讨些年长的人喜欢,又知道她家其实就是旧朗人,人是在隔了几条街的幼儿园里当幼师,所以成为了邻里打听的新对象。
郭老头来店里时,爱逗崔裎留下的鸟,老头或许不知道鸟可以取名字,从来没问过,于是林杨也避免了在郭老头面前叫出那个名字,郭老头喜欢拿个小竹条或者别的什么,往鸟笼里去戳它,“阿裎”有时候不乐意了,也会生气,但是大概崔裎没教过它生气了说什么,于是它也只会叫“阿裎!阿裎!”。
郭老头就笑着说:“这畜生还认主!你的小主人还不知猴年马月来接你咯!你喊也没得用!”
郭老头也教它说话,爱说些好听的,“恭喜发财”之类的,但“阿裎”没学会,郭老头就泄气了,骂它畜生始终是畜生,丢了小竹条,坐在院子里和林杨说:“昨天我听说,隔壁张大娘家儿子回来了。”
“嗯。”林杨给金鱼喂食,应了一声表示在听。
“我是说,他们个个都讲小尤好诶,要给她介绍对象,张大娘介绍他儿子回来看,我看她天天往你店头跑……”
郭老头挤了挤眼,露出狡黠的眼神来:“你们两个看对眼没有”
“没有天天。”林杨倒是很平静,尤溪上次说了要照顾生意,倒是真的,学生时代的二十块大概是不好还了,她便来店里买东西,有时候下班了来买酸奶,有时候添置生活用品。
其实离这不远的隔壁街新开了一家超市,东西更全,但尤溪依旧在林杨店里买,林杨知道,这是在报他那二十块钱的果。
但郭老头看着就不是那么回事。要说林杨也老大不小了,要是在读书就不说了,小城市里没读书的孩子结婚都早,郭老头当他一声长辈,从小到大却没帮上什么忙,万一这两个小孩真看对眼,他这个做长辈的,蹬腿之前能帮得上的,还是得帮。
他翘起二郎腿,看着林杨在院子里忙活的背影,观察了几个来回,觉得人家小尤虽然有工作,但林杨也不差,脖子上的疤吓人点,但又不影响生活,人是健全的,有个稳定的小店,人也踏实。
他问林杨:“当真没啥子呀你两个我觉得小尤对你有点不一般嘞!”
“没有的事。”林杨正把那个雪碧瓶子装的君子兰往地上搬,没想到就回郭老头一句话的功夫就出了事——雪碧瓶子到底是塑料,风吹日晒的,都脆了,一搬就碎,好在林杨动作快兜着,没叫那盆君子兰掉地上,就是得再买个花盆了。
郭老头看着他这么宝贝那花花草草,有些气林杨不开窍,说:“过几天放国庆,晓得人家回家不?要不然我喊她来屋头吃个饭”
林杨皱起眉,还是看着地上坏掉的雪碧瓶子,少见的有些烦躁:“真没那个意思,人家是看在以前同学的面子上照顾生意,你别乱做媒。”
郭老头呿一声,只当林杨是不好意思,暗自定下了这回事,反正吃个饭而已,又没说真要耍朋友了,要是原本没对眼的,吃了顿饭就有意思了,也算是桩姻缘。
这么想好了,第二天,郭老头便早早去买了点菜,还搞了只土鸡打算做辣子鸡。他提前和尤溪说好下班了来店里吃饭,之所以安排在店里,还是怕林杨知道他用意不愿去他屋里。
那天正好是国庆放假前的最后一天,郭老头约的巧,尤溪说第二天她要回家了,笑着答应了,也没问为什么在林杨店里吃。
晚上,郭老头便提着他买的菜来了,林杨还没关门,问他做什么,郭老头卖了个关子,说今日开荤,结果林杨一眼识破了:“你请尤溪吃饭,到我店里来做什么?”
“吃个饭而已,”郭老头说:“要是吃了饭,你们两个都还是觉得不成,那就不成嘛,我又不逼到你。”
林杨无语,这一顿饭也没帮忙,到后头郭老头一个人忙活完了,打电话问尤溪下班了没有,电话铃声在店里响起来,郭老头连忙推林杨:“去外面接哈小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