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卿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承绪一眼,心中暗自揣测太后是否真的因病需要静养,亦或是被萧承绪变相软禁于宫中。
毕竟在上一世,太后身体康健,直至熙和十年前,都甚少沾染疾病,更别提病倒到需要闭宫静养了。况且此次竟无需旁人侍奉汤药,实在是不能不令人心生疑惑。
以太后的性子,岂会错过借侍疾之名搞事的机会?所以谢瑶卿才觉得事有蹊跷。纵然萧承绪与太后之间感情淡薄,但太后终究是生养了萧承绪,且眼下并未发生激烈冲突,萧承绪怎会轻易对太后下手?
既然是萧承绪发话让后宫众人不得打扰太后养病,谢瑶卿略加思索后便不再费心琢磨,反正不必侍疾令她甚感快意,正正合了她的心意,省得耳根不得清净还要聆听太后训诫。
不过,这后宫遣散之事。。。。。。
谢瑶卿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早已看透。她轻声说道:“任何闹剧都会有结束的那一天,皇上偶尔任性一次也是情有可原,但凡事都要有个度,切不可太过火。若是皇上已经闹够了,那就让这件事就此打住吧。毕竟,闹得太过火,局面难以收拾,最终烦恼的还是皇上自己。”
在谢瑶卿眼中,所谓的遣散后宫简直就是一场荒唐至极的可笑闹剧。
萧承绪是疯了不成,就因为失去了五年的记忆,使得他心生愧疚,觉得对自己有所亏欠,于是便自导自演上演了这么一出闹剧,来弥补自己,或者说是安抚自己,麻痹自己,以此来彰显他的心中仍有自己的位置。
如此一来,无论是朝廷官员,还是宫廷内的众人,都会知晓这位一国之君曾有为了一个女子而犯错糊涂的时候。日后,人们提起此事时,难免会夸赞萧承绪一声痴情不变。然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名声将会一落千丈,甚至可能臭名远扬。
明明事情都是萧承绪做下的,但最后需要背负骂名的却是她。
就如同上次莫名其妙地取消选秀一般,其中缘由如出一辙。更何况这两件事紧密相连,接踵而至,如果不是萧承绪发疯失去理智,那定然就是受到奸佞之徒的蛊惑和蒙蔽。
相较于皇帝精神错乱导致举止异常这种可能,世间众人显然更倾向于相信后者。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所敬仰崇拜、虔诚供奉的天子竟然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若真如此,那么受苦受难的将会是普天之下的万千子民。
她尚未赢得温婉贤惠、德行高尚的赞誉,却要先行被扣上“祸国殃民”,“妖妃乱世”的罪名。罪名实在太过沉重,让她无力承担。
萧承绪怔了怔,难以置信地质问道:“胡闹?难道在卿卿眼中,朕此举竟是胡作非为吗?”
谢瑶卿头也不抬道:“无论是不是闹剧一场,都应该适可而止了。皇上不是七八岁的稚子孩童了,应当以大局为重才是,遣散后宫谈何容易?难道皇上就不担心因此令世家大族们心寒吗?倘若他们从此不再全心全意地辅佐,那么失去了得力臣子的支持,皇上的朝堂岂能安稳?江山社稷又怎能得以永固?将来皇上还有何颜面去见长眠于地下的列祖列宗呢?”
这些话,早在前世的时候谢瑶卿就已经从萧承绪那里听过无数遍了,每回要选纳新妃时,萧承绪都会搬弄出类似的借口和托词来。口口声声表示自己实在是迫不得已他根本就不想纳妃,但却无可奈何。因为若不如此,他便无法平衡前朝各方势力朝堂之上若无充足可靠之人可用,则必将处处受制于人,难以施展抱负,一展宏图大志。
接着又夸赞起谢瑶卿来,称其乃是他的贤内助如何如何。。。。。
谢瑶卿怎么可能忍心看着心爱之人闷闷不乐,郁郁不得志呢?
自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就算心中有千万般的不愿,谢瑶卿最终仍然选择了默默地接受和妥协。
在她看来,只要萧承绪心中依然有她的位置,那么无论宫廷之中涌入多少新面孔,都无关紧要。
可事与愿违,当越来越多的人卷入到两个人的感情世界中后,又有君臣之义大过夫妻之情,原本平静如水的生活注定会掀起波澜,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萧承绪听着谢瑶卿所言,感到很熟悉,熟悉到他好像听到过。
稍加思索后,萧承绪仿佛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一般,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是无能的,他不仅没有解决掉麻烦,反而将卿卿也牵连其中,令她一同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身为夫君,他无疑是失败的,曾经渴望与之共度余生,携手白头的爱人早已离他远去,夫妻情谊也在日复一日的争吵与矛盾中渐渐消逝。
而作为一国之君,他也并非一个出色的统治者,他欠缺掌控群臣的智谋和手段,反而是处处受到掣肘。
此刻的萧承绪心情沉重无比,他对自己很失望,铺天盖地的自责和懊恼席卷而来,心口处一抽一抽的疼。
“朕自会让朝臣们闭嘴,卿卿无需烦忧。”
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令人不容忽视的坚决。
萧承绪垂着的眼睛里划过戾气。
大不了再将朝堂搅得天翻地覆,血洗宫廷一回,他是皇帝,本来就掌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予生予死都在一念之间,最差无非是落得一个昏聩暴戾的昏君之名,可当暴君,当昏君又如何,只要能护得住自己想要护的人,贤不贤明,仁不仁德根本不重要。
从一开始,他不择手段地去争,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护得住自己想护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