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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页)

大家有坐有站,有的靠在牛槽柱子上。傻子依然蹲在门槛上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自言自语。黏鱼头看看大家,自己憋不住了,便开了口:“今天讲一个《二亩半芝麻》的故事。”

金河不耐烦了:“去你姨那个裤裆里的茅草地,又炒剩饭,这个故事早说过了,换个新鲜的。”

胜利把金河推开:“你听过,别人不一定听过,不愿听一边去凉快去。”

金河说:“你们听吧,我去土山弄点儿骨头,一会儿用。”

金河一会儿弄过来一篮子红薯芋头,放到屋里。到井里打一桶水淘洗干净。他对顺利说:“你也别听了,到土山寨雷家弄几根骨头,一会儿我们套狗吃。”

雷家是开汤锅的屠夫,专门杀猪宰牛,一年四季有骨头和肉卖。顺利对这事儿有兴趣,因为他偷偷喜欢雷家的那个胖脸姑娘,总想找借口去几趟,解解眼馋。赶上雷家煮骨头,还能唆几块,嘴也能解一下馋。顺利骑上自行车走了。

现在琉璃和二歪才算明白了,这几个老光棍要弄狗吃,他们赶上了。

黏鱼头斜眼看金河外出了,开始讲故事。“从前,有一个老头生了仨闺女,模样一个比一个长的好。姐妹三个有外号。老大长的周正,大眼珠,双眼皮,男人看了腿打颤,外号叫“打哆嗦”。老二脸皮最白,似六月熟透的水蜜桃,白里透红人见口水直流,都想上去咬一口,人送外号“流口水”。老三脸蛋最靓,白里透红,个子细又高,里里外外都长的叫人想,叫人疼,外号叫“全身硬”。就是男人见了走不动,下身都发硬。

三个女儿是老头的命根子头,真是疼爱至极,一直没有给她们找到合适的对象。人常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结怨仇。眼看大女儿二十岁了,还没嫁出去。那一年,老汉种了二亩半芝麻。芝麻快熟的时候,有人到芝麻地里磕麻梭,就是把那些熟透的芝麻梭扯下来,一个一个剥开梭,将芝麻崩到嘴里。要说吃也吃不了多少,关键是把芝麻都一片一片踩倒在地上,倒地的芝麻被白白糟蹋了。

老汉非常着急,在地头搭了个棚子看芝麻。那天,老汉外出办事,让大女儿替他。打哆嗦来到芝麻地,刚坐下,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走进芝麻地。他对女孩儿说:“您家的芝麻不错呀?”

打哆嗦没听清,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心里自然高兴,随口说:“想吃就吃呗!”

小伙子说:“芝麻我不吃,我在你这里歇一歇,行不行?”

打哆嗦一听脸就红了。在豫东,歇一歇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个是暂时休息一会儿,一个就是男女上床睡觉。打哆嗦一听歇一歇,看到小伙子眉清目秀,就理解成上床睡觉那种歇一歇了。一把拉住小伙子钻进棚子,办成了男女好事。第二天,小伙托人上门提亲,老头一看小伙不错,也没有为难两个年轻人,第三天两人就成了亲。

二姑娘流口水一看大姐这么快就嫁了,就偷偷问姐姐是什么方法。姐姐就前前后后把在芝麻地里发生的故事讲给了妹妹听。流口水听完心领神会,马上也和老爹要求去看芝麻,老头也答应了。

流口水来到地里看芝麻,等了几天,也不见个年轻人来。来吃芝麻的人不是小孩,就是老人。那天,流口水正想躺到瓜棚里睡觉,就看到芝麻地里来了一位20多岁的小伙子,骑着自行车一条腿点着地问:“您家的芝麻不错呀?”

留口水一看是个小伙子,本来是正常的一句夸赞话,流口水又当成了接头暗号,马上就对小伙子说,“你想歇一歇,我正在这里等你呢。”

两个人在瓜棚里办完事,流口水哭了。原来小伙子是个瘸子。可是,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没了退路,也只好这样了,两个人也很快成了亲。

全身硬看到两个姐姐嫁出去了,着了急。她先去问大姐:“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意中人?”

大姐说:“别把裤腰带勒那么紧,看到好男人你就上。”

她去问二姐,流口水告诉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可要好好挑一挑。”全身硬把两个姐姐的话全记心里了。他和老爹要求去看芝麻,老头应允了。

其实,老头这几天心里特难受。几天的时间,芝麻没有收到家,倒是赔了两个女儿心疼死了。就象种瓜一样,几个月来又浇水又施肥,一身汗一身泥,眼看着又香又甜的瓜要吃到嘴里,却又被别人抢走了,搁谁心里能不难受?看到三女儿要去看芝麻,老头表面答应,心里早想好了计策。

讲到这儿,鲶鱼头不讲了,故意卖关子:“书先按下不表,先干活儿,吃饱喝足,一会儿接着讲。”

刘德义洗锅,金河烧火,傻子打水,一会儿收拾妥当。看胜利没有回来,鲶鱼头对琉璃说:“老侄子,走,跟我逮小小雀去。”

牛屋里的小小雀很多,因为这里有麦秸跺。一个生产队几万斤麦子产的麦秸,能跺起五层楼高的麦秸垛,每天都有几千只小小雀在这里栖息筑窝。牛屋是泥墙草屋,屋檐下的檩条和砖头有很多缝隙,也是小小雀安家的好地方。鲶鱼头搬个木梯,琉璃拿着手电筒,二歪掂着一个布袋,三人直接去了麦秸跺。

夜里逮小小雀很简单,用手电筒对着它们的窝直射,面对灯光,小小雀大部分是无奈的闭上眼睛不动,也有的唧唧叫着往里缩。它的窝深度有限,最深也就半米,只要伸手一掏就逮住了。掏出来后要尽快弄死,一松手它就能从手里挣脱飞走。金龙没有经验,掏出来一个高兴的不得了,手一松,小小雀一头飞进夜色。鲶鱼头有经验,掏出小雀后两个手指头一捏,小小雀就没命了。然后往布袋里一扔。

三个人围着麦秸剁共逮了100多只。装了半截面布袋。琉璃不过瘾,还想再到牛屋里逮一些。黏鱼头一脸严肃告诫说:“人要讲点良心,要知道细水才能长流,给鸟留点后路。你一次把小小雀掏尽杀绝,以后想吃就难了。”

鲶鱼头下手剥小小雀,镰刀在肚子上划个口,用手一捋,连毛带皮都下来了。刚才还是一只长满羽毛的小鸟,眨眼间就成了一个肉蛋儿。亮晶晶,油汪汪,又细又嫩,让人垂涎欲滴。鲶鱼头唰干净小锅,把刘德义藏的半碗大油从床底翻了出来,把肉蛋扔在锅里,嗤嗤啦啦响过后,牛屋里就有了扑鼻的肉香。

几个人看到小小雀熟了,都围过来用手捏着吃。刘德义刚才忙着在其他房间喂驴马。看到鲶鱼头在做吃的,骂上了:“鲶鱼头,恁个缺德挂冒烟的东西,你生了孩子没屁眼儿。小小雀也是一条命,恁就这么忍心弄死吃了它。这帮鳖孙不是个玩意儿,净做怀良心的事儿,以后不要来牛屋玩了。”

鲶鱼头不说话,在闷着头吃。刘德义一看没有人理他,凑上来捏了一只放进嘴里用劲猛嚼,嘴角流出哈喇子。鲶鱼头说:“恁个老扒灰,你骂呀,不要吃了,吃了坏良心。”

刘德义笑道:“你们用我的锅,用我的油,我再不吃点儿就亏死了。跟着你们这帮王八蛋,也只能坏良心了。”

胜利回来了,掂了半布袋猪骨头。金河说,你看这骨头,上面连点肉筋都没有,你不能挑点带肉的骨头买?

胜利道:“带肉筋的骨头要一斤麦子换一斤,这样的骨头一斤麦子换三斤。都是喂狗,一会儿有狗肉吃。”

胜利没说实话,那个胖妞只是给他飞了一眼,他就按照一斤麦子换一斤的价格把这些没肉的骨头买了。麦子也不是他家里出,以后生产队给牛驴铡草料的时候,从麦秸跺里筛出来的麦子就够了。大锅旺火,一会儿牛屋里飘出肉香。

鲶鱼头从腰里抽出一团铁丝,有十多米长,两头都系着一截一米长的木头。

琉璃不明白:“这玩意儿能逮住狗?”

金河说:“狗鼻子最灵,几里外闻到肉香就跑过来了。到时候把电话线系个活扣,前面放一块骨头,绝对跑不掉。”

逮狗的是胜利金河两个人,琉璃二歪在旁边打下手。狗天生有贼性,吃东西不会大摇大摆,往往是从后面的窗户上溜进来,趁人不备叼住骨头就跑。生产队的牛屋是用黄泥掺着麦秸跺起来的土墙,很厚很结实。每一间屋子的后墙都留一个一米见方的窗口,冬天,饲养员用麦秸填实挡风挡雪,天热的时候弄开通风,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是方便清理牛马粪便,这窗口成了绝佳狩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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