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和美好的,低着头往前拱。
槐树上落下几点雪,还有几片槐树叶。金黄的颜色,拇指大小,飘飘悠悠的落在几个人的身前身后。琉璃捡起一片一捏,边上碎了,中间还有一些柔软。
沉默。旁边的行人匆匆而过,谁也顾不上看他们一眼。
琉璃坐起来:“反正也没事儿,我们哥几个喷一会瞎话吧,也暖和一些,免得冻出毛病。你们想没想,我们以后往哪儿去?总得有点事儿干吧。”
铁棍低着头,想了想:“我现在最想干的就是,有一锅刚出笼屉的白面馒头端过来,又热乎又喧和,让我放开肚皮随便吃,估计能吃20个。我最想去的地方是生煤火烧着热水的小屋,烤火喝水,弄快红薯在路子上烧着吃,这小日子才滋韵。”
为民抢白:“再有个媳妇搂着睡觉,那更舒服。我们四个逃兵,逃难跑路,你以为是做生意赚钱?”
金龙道:“我们不是逃兵,也不是逃难。《南征北战》里营长有句话,我们不是大撤退,而是战略大转移。等以后我们有钱了,当官了,回去狠狠收拾刘铁头和何秃子。”
“不知道何秃子的屁股怎么样了。这个老龟孙,吃了这么大的亏,知道是谁干的,估计能生吃了他。”
二歪问道:“谁打的何支书,你们知道吗?”
金龙笑道:“听说是胡萝头的部下,从云南回来了。何支书老师欺负人家的家人,他们悄悄回来收拾一顿就走了。”
为民也在一边帮腔:“我看像。这些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打完就走。肯定是武林高手,我要认识他们,就拜他们为师,跟他们去云南混去。”
铁棍道:“对,我们这是闯江湖,练本事。要是碰到个武功高手,教我们一些绝世武功,我回去就可以收拾他们了。当然,最好是把何梅香抢过来,给我当老婆。她要不来,我在京城找,不排场的娘们儿也行,找不到大姑娘,弄个也凑合。”
琉璃问:“你也要?”
铁棍道:“那有啥?你们不知道,娶个最省心。不用播种就能摘果,不用流汗就能当爹,啥都是别人给你弄好的,不操心不受累,直接上任当老子,多省心儿。”
为民说:“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挣点钱,回家娶个好脾气又排场的媳妇,不惹我妈生气就行。一辈子不想多有钱,只要办事儿的时候不缺钱就行了。”
二歪说:“你这是标准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倒是挺实在的。我也不想那么高,我知道我们家名声不好,我只要能娶上媳妇就行,不管长的俊丑,掀开盖一看是母的,然后安安心心跟我过日子,这辈子心满意足。”
铁棍听后笑翻了身,还有点。二歪问:“你笑啥?”
铁棍道:“你刚才说掀开盖是母的就行,我想起来鲶鱼头说的一个笑话。蜈蚣和蟋蟀结婚了,办完喜事,入了洞房。第二天一大早,蚂蚱过来了,问蟋蟀,昨天新婚之夜,挺舒服的吧?蟋蟀直甩头,嘴里狠狠的骂道:‘他娘的,别提了,要多窝囊有多窝囊。昨天晚上忙活了一夜,掰开一条腿不是,掰开一条腿不是,一直到天亮,把我快累死了,最后也没有找到哪玩意儿。”几个人放开胆子大笑起来,引来路人惊诧的目光。
笑后就没话,一阵沉默。琉璃自言自语:“别看现在挨饿,我一来就喜欢上北京了。要是我们在北京有个家,多好啊。不用回兰封县种地了。实在不行给人家当上门女婿,那怕当孙子都行。”
琉璃做梦一样的言语,还有自己虚幻的甜蜜,从他心底顶到脸颊,转换成傻呵呵的笑,看他像个傻子一样乐呵呵的声音,说着几乎白日梦般的话,几个人的心里的火呛了起来。二歪拉住金龙的手,孬气的摇着:“哎呦,琉璃哥,琉璃哥,原来你是京城人啊。你这不是回家了,咋还没地方吃饭睡觉。”
铁棍在后面轻推金龙,话里带刺的语气腔调:“哥,你京城的媳妇,我的嫂子尊姓大名,是不是骑马遛鸟的王公贵族,八旗子孙,你要早请示晚汇报,膝盖不住的打弯,够忙活的。”
为民用手指着琉璃不住的笑,一直笑到咳喘:“你老丈人家是住在天安门,还是在地安门?一会儿带我们去家里看看呗,看看长的是牛头还是马面,身上缺不缺零件,脸上多不多鼻子耳朵什么的。”
二歪一翻身跪在琉璃面前:“哥,你可怜可怜我,晚上到你家去吃顿饭吧,我现在已经饿的不行了。现在就想吃一个肥肉包的包子,一咬满嘴流油,啧啧,真好吃。可惜只吃过一次,还是在我同学家。”
铁棍说:“还肉包子,现在让我吃个油馍馒头都行,你小子的口味儿还不轻。”
琉璃被他们几个给挤兑的够呛,只能苦笑,答不上话。从地上捡起一根黑糊糊的半截羊肉串竹签,掰断后折出一截细条,一边在嘴里嚼,一边听着几个人刀刀见血的讥讽。直到人不说话了,才回敬:“你们有没有一点出息,连一点想法都没有。当成当不成北京人,现在做个美梦总没有允许吧,你想都不敢想,还想吃肉啃骨头,吃屁都每人愿意给你放。”
为民道:“人的美梦是建立在可以实现的基础上,不能胡思乱想。我认为,你成为京城人的梦想,比推翻旧社会三座大山赶跑小日本打倒蒋介石建立新中国还难十倍。如果这个理想能实现,估计等太阳从西边出来的那一天。这么遥远的时刻,我们是等不到了。愚公先生说过:我死了有儿子,儿子死了有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让我们的子子孙孙陪你慢慢等吧,到时候你成不了北京人,你的后代会在京城郊区买个墓地,把你的像片挂在墙上,或者你的骷髅像恐龙化石一样摆在桌子上,也算成了北京人。”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比一个说的尖酸刻薄,把琉璃损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旁边常有行人走过,看到几个年轻人在这里肆无忌惮的说笑,想说几句,给他们提出警告,看到几个人不是善茬,恐怕自己吃亏,嘴里骂骂咧咧走开了。一个戴着红袖标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对琉璃他们几个喊道:“你们几个干啥的,不要在这里妨碍交通,快走开。”
琉璃喊道:“我们等检票上车,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