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恋人一向考虑周到,在她云里雾里时,早就替她想好了退路。她宁愿自己背负着创伤前行,也不会给她施加哪怕一丁点压力,就像她从来都没要求自己一定爱她一样。
正月十五那晚她说:“你怎么不早说?要是早点说了,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我们本来就在一起,只是身份变了而已。”
“你就没有想过,万一我不来找你?万一我在a市交了新朋友,和别人恋爱了,你怎么办?”
“凉拌。”叶然淡淡一笑,“只要你过得好,我无所谓。”
她的无所谓,是独自承受年少失恃、爸爸冷漠的现状,是被最信任的伙伴的家人欺辱还要把苦痛咽下去。她如果真的无所谓,又怎么会变成同学们口中不近人情的讨厌鬼?
她有所谓,只不过在茫茫人海中,她形单影只,找不到一处可以安放心灵的位置,便索性把自己囚禁了起来。
楼道里响起脚步声,病房门被推开,杨佩和白佳仁进来,白浔甜甜一笑:“好饿。”
“给你煮了你最爱喝的红豆粥。”白佳仁把保温桶放在桌上,取出一个碗,边舀边问,“今天有没有记起什么?”
“嗯?什么?”白浔眼睛直勾勾盯着饭碗,“好香。”
“趁热吃。”见女儿一阵狼吞虎咽,白佳仁看向旁边的妻子,一脸愁容,“好像没有好转。”
“不急。记不起来就不记了,忘掉过去,对她来说是好事。”
“可她连咱俩都不记得。”
“没事儿,最起码这几天她不再怀疑咱俩居心不良,也肯吃咱俩送来的饭了。”杨佩长叹了一口气,“但愿她永远都记不起叶”瞅了一眼正在舔勺子的女儿,她及时打住。
“叶然”二字成了禁忌词。甚至连女儿问“能不能帮她捡几片枫叶回来”,她都如临大敌。
午饭后,遵照医嘱,白浔要去外面晒晒太阳。
她想听音乐,杨佩给了她一台p3,她礼貌说了“谢谢”。她没问她的手机在哪里,不能问,假装失忆就要有失忆的样子,不问,不说,偶尔表现出害怕,这是她从书上学来的。
当年看书时只是随手翻翻,没想到居然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尽管她自知演技拙劣,但还是成功骗过了医生。看到诊断单上的“选择性失忆”,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两个月前,在a市脱离危险,她半夜醒来,见白佳仁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他面容憔悴,两只枯瘦的手牢牢握住她的手,似乎是梦到她要死了,嘴里不住地说:“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多少钱都行,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她平安,求你了”
那一刻,她心乱如麻。两难抉择就在面前,她必须选一个。可两个都是自己深爱的人,放弃哪一个,她都无法心安。于是在白佳仁醒来前,她做出了决定——先逃避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