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的最后,白桐说:“我对你好,是因为你从小就聪明伶俐讨人喜欢,跟你妈无关。我年轻的时候忙着搞事业,喜欢孩子,但一直没空生个崽,最近打算把工作缓一缓,晋升为高龄产妇。”
“啊?你都四十多岁了,身体吃得消吗?”白浔一脸担忧。
“没事儿,你姑我一向强悍,只要是我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当年没狠下心来把佩佩抢走,是我最后的仁慈。”
聊完了天,心结一解开,白浔又乐呵呵的。
她哼着歌往前跑,却没注意到,她身后的两人相视一笑。
“我吓到她了,跟你说声抱歉。你稳重且聪明,我对你很满意。”但很快,白桐又冷哼一声,“年轻人心思太细腻了可不是好事,慧极必伤。”
其实,压在她舌头下的那句是:“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懂事,这得受过多少苦?”
有一瞬白桐觉得,走在自己旁边的,压根不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而是一个比自己还成熟周到的成年人。
叶然笑了笑,默不作声。自己伤不伤的她无所谓,反正从小到大已经受了不少伤,她只盼着前面那个一蹦一跳的傻丫头别被伤到就行。那会儿见她捂住胸口说疼,她着实吓了一跳。
“我感觉我的心脏病要复发了?”
“瞎说,你早好了。”见白浔脸色不好,她勉强保持镇定,“快别胡思乱想了,负面的心理暗示会对身体造成不良影响。要不我们现在去医院查查?”
“哈哈,不用不用,我困了,想睡一会儿,你给我放首舒缓的钢琴曲吧。”话刚说完,白浔又改主意了,“你给我唱首摇篮曲吧,我想听你唱歌。”
“好。你想听什么我都唱给你听。”
人世间的情爱纠葛太复杂,白桐和杨佩究竟是什么情况,叶然没兴趣深入了解。她做的,只是在她的小哭包睡熟后,把她俩的对话如实发送给白桐,并请她想好措辞,给小哭包一个合适的解释。
可以不必是真话,但一定要合适!
白浔呆住时,她很后悔自己嘴快,自责了几分钟,她又觉得,既然白桐已经酒后吐真言了,回避不是长久之计,这件事总得有个圆满的处理方案。
她的小哭包太纯真,对外人或许还有几分警惕,但在家人和她面前,向来都是听到什么就信什么。她也许不会对杨佩和白佳仁敞开心扉倾诉苦楚,但他们说的话,她一定会放在心上。
就像之前,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杨佩没资格反对她们在一起,但有时却盯着手机屏上的全家福自言自语:“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恐同?我过得很幸福,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站在门口看到了,却装作没看到。
她知道白浔想得到杨佩和白佳仁的支持,吵架时话说得再狠,但打断了骨头连着筋,那两个人,终归是她的至亲,是带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他们尽管打打闹闹,但对女儿,还算照顾得不错,白浔心里割舍不下,也在情理之中。
看着身边的女孩,她忧虑重重。她担心杨佩为了拆散她们,把5月10号的事捅出去,或者,她装作醉酒,对白浔实言相告。
曾经,她把那天的遭遇看作生命中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带着强烈的恨,她躲到小城里舔舐伤口,给自己建造了一座与世隔绝的阴暗牢笼。
她以为,她会待在这座牢笼里,自我囚禁,至死方休。
可后来,她的女孩不远千里追来,每天在她耳边说“把手伸给我,我带你去晒太阳”。她那么美好,总让人心弦一动。她知道她的掌心很暖,足以融化她心里所有的寒冰,于是,她握住了那只纤柔的手,和她一起踩在牢笼崩塌后的废墟上,迎接光明,直奔只属于她们的世外桃源。
但她又心知肚明,这座桃源建设在悬崖陡壁上,狂风袭来,它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坠入深渊。
十六七岁的女生,意气风发,原以为自己扛得住世间的所有风霜,但在命运的戏弄面前,她攥紧拳头把掌心抠出血来,却无计可施。
于是她只能再次对身边的小哭包承诺:“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我都爱你,我都希望你过得好,要比现在更好”
同一个意思翻来覆去说了好多遍,她还是无法心安。后来见小哭包困得眼皮直打架,她急了,便摇着她的肩膀:“你说过我们谁都不能提前松手,说到就要做到。”
“嗯,我一定做到。”小哭包哼唧着,“好姐姐,别再折腾了,让我睡会儿。你也”她连“睡吧”都困得没说完。
然而,小哭包到底还是食言了。被迫食言了!
白浔回a市后前三天还一切正常,晚上两人视频聊天,互相汇报完白天做过的事就一起写卷子,时不时满嘴骚话。
到了第四天,视频一直没打通,叶然立刻慌了。
尽管极不情愿,她还是给杨佩打了电话。最初没人接,后来终于通了,时隔两年,她再次听到了杨佩的哭声。
“她在重症监护室里,你们不要再联系了。你明知道我们不可能成为一家人,她任性胡闹,你也跟着胡闹”后来,杨佩质问她,“你故意的对吧?你利用她的单纯报复我和她爸对不对?我早知道你没安好心,可惜她还一直蒙在鼓里,对你掏心掏肺得好。”
叶然没吭声。她静静听着电话那头的指责。她不在乎别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她只默默祈求她的小哭包转危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