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殡天,太子继任为新帝。
关于先皇的死因,众说纷纭,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除夕宴上有刺客行刺,一路追杀至摘星楼,太子带禁卫赶至摘星楼救驾,未果,最终刺客与先帝在一场大火中同归于尽。
也有说法是太子篡位谋逆,不过这样的声音很快被压下去,新帝上位,手段杀伐果决,凡有不平之处,一律大刀阔斧地剪裁整治,没多久朝中浪潮便消停下去,重新恢复了平静。
新帝继位没多久,便翻出了十数年前一桩旧案,命大理寺重新审理。
是萧家那桩案子,当年判的叛国通敌,满门抄斩,一家数十口人死了个一干二净。
如今旧事重提,朝臣们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当萧家是沈家的旧交,想要借着翻案,来提一提沈家的尊荣。
萧家之案疑点重重,卷宗上亦有不少囫囵马虎之处,案子推翻重来,很快得出结论——当年萧家叛国通敌之罪,纯属子虚乌有,是冤罪。
尘封了十数年的冤罪终于重见天日,新帝下令为萧家建碑,同时追封国公之爵,以表追思。
翻案昭雪这日,景溯去了东宫。
一场动乱过后,宫中建筑尚在重建,柳凝便暂时被安置在这里休养。
他把萧家翻案的卷宗递给柳凝,她接过,一字一句细细看过,双眼有些湿润。
“……谢谢殿下。”
良久,柳凝才说出话来,随后忽然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已经是这个国家的新帝,正要改过称呼,却被景溯按住了唇。
“别谢我。”他轻轻说,“萧家历代忠良,就算不出于私情,我也会为其昭雪平反。”
柳凝站在屋檐下,静静抚摸着手中的卷宗。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她的家人不必再背着莫须有的罪名,可以安安心心地合上眼了。
树枝上挂着积雪,一片银装素裹,他们在回廊边坐下,这些时日景溯忙于朝堂之务,与柳凝聚少离多,几乎没怎么见过。
之前摘星楼那场大火里,她受了些许轻伤,如今十来日过去,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但她的精神却不是太好。
此时亦是,她靠在廊边,瞧着温柔平静,眼底却不经意流露出一抹郁色。
景溯知道症结在何处。
“太妃现在待在隐香寺,”他静默片刻,道,“想见她一面么?”
柳凝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太妃”,是指从前的宸贵妃林氏。
先皇殡天后,嫔妃们皆被放出宫外,其中有不少尚是完璧之身,只因皇帝这数年来求神问鬼、服食丹药,伤了身,早已失去了宠幸后妃的能力。
这件事还是从景溯口中得知,想来其中不乏他的手笔。
宫妃们按照个人意愿,放归本家或是入道观佛堂清修,而对于宸贵妃,景溯则安排到了隐香寺中,派人看守起来。
现在他问柳凝,要不要去看她。
柳凝沉默不语,半晌笑了笑:“去看她,又能如何?我不想见她。”
“你真的不想见她么?还是在逃避?”景溯望着她的双眼,“你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她,是不是?”
“……”
“你在害怕。”他叹了口气,“可是阿凝,凡事总该有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