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情报也指出,英军至少还需要两星期才能发动大规模攻击。施登姆相信,希特勒答应要送来的补给物资一定能在此期间抵达。他倒不担心部队人数比英军少的问题,因为非洲坦克军团的士兵是全世界最优秀的战士。更何况,他们还拥有军事天才隆美尔,只要英军露出发动攻击的迹象,这位指挥官就会马上赶回沙漠。施登姆知道,胜利与否全系于补给一身。
晚餐准时在八点开始,他们吃的是新鲜的田园色拉,配上好的摩萨尔白葡萄酒。
夜间的地中海微波荡漾,令人稍觉寒冷。三艘快艇吃力地拖着驳船前进。格利高里向马斯基林担保,凌晨一点左右他们便会抵达目的地。
离开亚历山大港五英里后,他们经过停在海上的那四艘运输舰。“再过三小时,他们就能回家躺在自己的床上了。”格雷厄姆对罗布森说。
“你忌妒了?”
木匠露齿而笑。“你开什么玩笑?”
就连希尔也不再怀疑这次的任务。“现在,我们得小心点,”他谨慎地提醒马斯基林,“万一在这里迷路,整场表演就要搞砸了。”
嘈杂的快艇引擎声中,马斯基林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浪花溅起,浸湿了他的头发,在他的胡子上挂上一颗颗水珠,他只偶尔用手背揩揩嘴,感觉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充满活力。
他每隔几分钟便看一眼手表。原本极平常的时间间隔,此时突然有了新意。秒针转一圈的时间像是需费一个小时,而五分钟的时间就足以成为永恒。他感到心不停怦怦跳动,宛如摇摆舞乐团的打击部分。
傍晚七点三十分,阿拉曼附近的宪兵戴上白手套和红帽子,拉开白色的攻击发起线,把攻击部队引导入六条二十四英尺宽的通道,排好队形准备出发。负责开道的是巨大的天蝎式扫雷车和携带金属探测器的工兵,然后依次是喷洒水花避免尘沙飘扬的水车、步兵、坦克和各式装甲车辆。
暮色中,蒙哥马利进行了最后的巡视,与士兵们谈论目前的战况。八点过后,他才一个人回到宿舍。在他床边的墙壁上挂有他的对手隆美尔的相片,相片下则是他从《亨利五世》中抄录的一句话:“噢,战神!让我的士兵拥有刚强的心。”
八点三十分左右,整个玛尔特罗突然醒了过来。本该一片安宁的沙漠之夜,此刻已被数千车辆的喧天引擎声搅碎。坦克和自行火炮除去伪装外壳,后勤支援车辆则在后方集结,形成了一个规模极大的战斗团体。
蒙哥马利的部队就要出发了。
九点整,全副武装的士兵们走向攻击发起线。不久,他们就会知道马斯基林的这场大魔术能否成功,他们的生命全都与这场表演紧紧相联。
希尔看了看手表,现在的时间是九点十五分。“那边应该开始行动了。”他对马斯基林说。
马斯基林只感觉喉咙干渴,仿佛当时被困沙漠中的感觉。听见希尔的话,他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九点三十分,四十八架威灵顿轰炸机越过天际,向德军的火炮阵地飞去。地面的英军炮兵部队也已奉命就位,大部分炮兵都戴上手套,并用橡胶塞或棉花团塞住耳朵。在攻击发起线,士兵们彼此握手互道好运,士官们则不忘提醒自己的兵:“注意保持距离,不要挤在一起,小心脚下的绊索,还有,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继续前进。”
埃及夏令时九点四十分,阿拉曼战线上的炮兵指挥官下达命令。“准备发射,五发一轮。”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传来一声干脆的指令:“弟兄们,开火!”
宛如一场古代的战役,阿拉曼之战也在密集鼓声中展开,那是第八集团军的火炮,以古老的节奏撼动这群将名垂青史的士兵们脚下的沙漠大地。炮兵每分钟将九百发炮弹射向德军阵地,远在六十英里外的亚历山大港的平民家中也杯盘乱响。
在海上,尽管离炮兵阵地有八十英里,马斯基林仍能看见地平线那端升起了红光。几秒钟后,他真切地听见一连串轰隆巨响,那是炮弹击中目标爆裂炸开的声响。
他想象第八集团军的千辆坦克褪下“遮阳罩”现出原形,一起把炮口指向敌军,在暗夜中朝敌营杀去的景象。“变,”他先轻说了一声,然后大声喊道:“变!”接着,他转向希尔,声嘶力竭地大叫:“变!”
希尔听见他的声音,便把手高举过头和他一起高喊,两人发了狂似的吼声回荡海上,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