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有两儿一女,外加好几个孙子孙女,程致研的年纪其实跟他的孙辈差不多。
那天之后,他们极少有机会见面,难得老头儿没有忘记这个便宜儿子,知道他考到驾驶执照,就送了他一辆车,派人替他办妥了手续,转学去私立寄宿学校读书,每月二十号有零用钱进账,就好像发薪日一样准时。
这一切都进行的极其低调,就像陆玺文和他的婚礼。他们是在纽约市政厅登记结婚的,整个过程不过十分钟,只有一个朋友在场见证,包括捧花和午饭花了不到一百美金。
但是,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真的可以避人耳目。冰球场上的事情一出,陆玺文第一反应就是,这不是意外。
医生的检查结果证实了她的想法,在那场群殴当中受伤的人不少,但大多都是肉搏留下的轻伤,只有程致研伤的最重,脸上头上共有七处伤口,既有球杆造成的机械性损伤,也有冰刀造成的锐器伤,有两处几乎致命。更重要的是,手术之前的血检中,还发现他体内有未代谢完的致幻药物lsd成分,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在被人推倒之后完全无力招架。如果不是吴世杰反应及时,把他从人堆里拉出来,很可能入院之前就已不治。
虽说执行不力,但计划本身十分高明。冰球赛场上的暴力冲撞司空见惯,在职业比赛中,打架甚至是合法的,而且在场的都是未成年人,没有人会第一时间想到要追究谁的刑事责任,等到再想追根溯源,物证都已经不在了,至于人证,那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陆玺文在得知这一切之后,报了警,但是没用,没有任何确实的证据能证明这是蓄意伤害,甚至谋杀未遂。当时在场上的球员不是说没看见,就是保持沉默。比赛中止之后,球杆和冰刀都被队员各自带走了,再找回来作分析,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最后,警察甚至提出了一种截然相反的假设——程致研在赛前自行服用了lsd,比赛进行到第三局时,药劲上来了,出现了幻觉,所以才造成了当天的意外。
陆玺文勃然大怒,请了律师和私家侦探,连吴世杰女朋友的摄像机也被拿来充作线索,发誓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牵连在内的人。
那个时候,程致研已经清醒,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吴世杰过来看他,摊手摊脚的坐在双人沙发上,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那天真吓死我了,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血……那个真是你妈?看着真年轻……”
陆玺文看上去的确很年轻,似乎时间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什么,不明底细的人根本想不到她有个念十一年级,身高六英尺,打冰球的儿子。只有凑近了细看,才能分辨出那层脂粉下面的疲色。
程致研并未理会吴世杰的聒噪,静静的听着陆玺文在洗手间里打电话,她努力压低声音,但有时候还是控制不住:
“你要保护你的孩子,我也要保护我的孩子,他现在躺在病床上,他只有十七岁!”
“我怎么知道不会有下一次?!”
“你说我不是在保护他,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这不可能,他们做过什么?他们有什么能力接手?!”
他猜到电话那头是詹姆斯。在他的印象中,陆玺文一向是极其冷静的,这是唯一的一次,他听到她这样歇斯底里。
詹姆斯最终还是说服了陆玺文,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了这件事。数日之后,詹姆斯让出了集团ceo职位,对外只宣称是因为健康原因。他的儿子kenh和dra终于得以大权在握,暂时放过了这桩家族争斗中的其他利益人。也是在那一天,陆玺文通知律师和私人侦探,放弃一切调查和诉讼。
程致研收到詹姆斯送来的花篮,里面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beaan,protectyouro
如果是在从前,他会怀疑陆玺文是否需要他来保护,他又有没有能力担起这份责任,但从那个时刻开始,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他们已经上了这条船,就只能沿着既定的航向驶下去。
28
第二天,程致研醒的很迟。因为脚伤,他没有参加上午的活动,独自一人坐在阳台上,等着下午返城。
夜里不知什么时候下过一场小雨,空气微凉,漫着湿漉漉的竹叶的味道,闻起来像极了一味平喘的中药。老板的小女儿在屋檐下挂了一串风铃,山风拂过,便发出清越的声音,反衬的四下寂静。临近中午,一队人骑着脚踏车从山路上下来,离的很远,他就看到那顶玫红色的头盔,心突然松下来,就好像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又出其不意的失而复得了一样。
吃过午饭,骑行队坐上巴士,离开莫干山回上海。他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与她在一起,没有其他,仅仅是在一起。
回到上海,程致研瘸了两天,等扭伤好了,第一批去云域岛培训的名单也出来了,其中有司南,也有沈拓。
签证很快就办好了,出发的日子也以确定,酒店照例为他们买了国际旅行保险。那段日子,因为菲律宾新出台的军购和天然气能源计划,南海水域并不太平,保险公司为此发了个特别提醒,但没几个人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只觉得是走走程序的。初冬时节,全世界成千上万的人去那里度假,能去享受阳光沙滩,t们都很开心。
当月的例会之后,程致研叫住司南,她手上还拿着刚刚发下去紧急联络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