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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苏丽言说的收拾院子,可是给客人收拾的,没有说给元大郎的妾室收拾,苏丽言将她们晾到这儿,明显有给她们下马威吃的心,可小李氏并非是李氏那个蠢货。性格一点就炸,她虽以前未曾受过这样的气,但也是忍得有心机的。忍着心头的怒气露出笑意来,转头便冲身边的嬷嬷微微笑了笑。那笑容看似天真单纯,可是却让两个嬷嬷不寒而粟,连忙应了,一边招呼着几个侍人抬了东西一块儿跟在了后头。
几人不熟悉路。又是生面孔,一路问着元家众人,元家的下人都知晓她们身份,个个面露不屑之色,许多人更是胡乱指路,害得小李氏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大雪虽然停了下来。但天气却依旧是凉得厉害,尤其是到了夜间,那积雪未化。比之前下雪时的天气更冷得多。小李氏自来身娇肉贵,头一回吃到这样的苦头,几欲发狂,她上山之时天色不过微暗,好不容易找到之前李氏住过的院子时。已经是月上梢头。众人一路走得够呛,尤其是那抬着箱子的几个侍人。更是累得直喘粗气。
小李氏走了不少冤枉路,一栋栋院子问过去好不容易才到这儿,便令人上前去了守门处的婆子问话。这头浔阳王府的人喊得声音都快沙哑了,那亮着灯光的暖阁里头才慢吞吞的钻了一个身影出来,皱着眉头便喝道:“哪来不懂事的,再咋咋呼呼,小心我可将你们打出去了!”一听这话,那前去喊人的丫头气得脸通红,却仍是记着小李氏的吩咐,不敢一来便闹事,因此忍气吞声道:“劳烦嬷嬷一句,此处可是奴婢家夫人的住所?”
“哪来的夫人?我可以前从未见过夫人身边有你这样一个丫头,莫不是来骗人的罢!”那婆子翻了个白眼,便冷笑道。这丫头一听脸色涨得通红,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小李氏一眼,见她身影笼在黑暗中瞧不清楚面容,不过光是以她对小李氏了解,已经知道她此时气极了,心下忐忑,既不敢再承认自己家这位是夫人,又不敢当着小李氏的面说她是姨娘,顿时有些为难了起来。这婆子见她举动,便嘴角高高翘起,脸上的讥讽之色竟然连掩饰都没有。
“我是今日才到家中的,乃是夫君的人,难道姐姐未曾吩咐过?”小李氏忍下心头一口恶气,这才轻移莲步走了上来。她这会儿若是还看不出这婆子是有意装怪,便实在是太蠢了些。只是就算知道这婆子不怀好意,她却是这会儿不得不忍了这口气,没有在元家立足下来时,她任何耍的脾气都可能使得原本便对浔阳王府感觉不佳的元凤卿对她更是厌恶而已,若是到时连元大郎的面也未曾见着便已经被他厌弃,那便是得不偿失。小李氏不愿做李氏那样的蠢人,嫁入元家好几个月还没被跟元大郎圆房,反倒被人污了说与人通奸,实在是蠢得厉害。
这婆子见小李氏自个儿表明了身份,这才笑了一声:“原来是李姑娘来了,奴婢还说是哪儿来的夫人。”这话一说出口,小李氏眼中寒意一闪而过,却装着没听到一般,脸上只带了笑意,那婆子见她这模样,撇了撇嘴又道:“夫人一早已经吩咐收拾了院子出来,只是李姑娘来得快,奴婢们未曾想到白日时收到信儿,这晚上便赶了过来,因此收拾得尚有不足之处,还望李姑娘原谅!”她说完,招了招手,示意小李氏进去,自个儿也缩了头回去,没过多久之后,穿着一身厚袄子笼着袖筒出来了,全无半分奴婢样。
小李氏忍着气,勉强撑着理智令人将东西搬进去,那婆子却嫌她不够恼火般,跟在后头也不帮忙,一边就故意道:“说来这院子以前还是李氏那不要脸的贱人住过的,李姑娘与她果然是姐妹,如此有缘,如今遭遇竟然如此相同,连院子都住同一间,果然不愧是亲骨肉了!”一听这话,小李氏身边的婆子顿时有些忍不住,那些搬东西的下人便动作顿了一下,小李氏强忍着吐血的冲动。深呼了一口气,胸口不住起伏,心中恨得滴血,觉得苏丽言实在欺人太甚,竟然想了这样的法子来对付她。
而这婆子也不是好东西,明里暗里说这是李氏用过的,又说自己有缘,处处与李氏相像,岂非是在诅咒自己往后也会落得跟李氏一样的下场?更何况李氏再是不堪,也是她名义上的姐姐。当众被人如此辱骂,她又哪来的脸面,若是今日这样忍了下去。往后指不定被这老货怎么编排与挤压!一想到这儿,小李氏顿时柳眉一竖,冷笑道:“我竟不知,元家的奴婢便是如此没有规矩的,刘嬷嬷。你且教教她如何才是规矩,怎么样才该跟主子说话才是!”小李氏身边的人早已经忍耐了多时,此时见她吩咐,顿时那被点名的便是磨拳擦掌,誓要给这嘴碎的婆子一些好看,狠狠赏她几个耳光立威的。谁料这婆子穿着袄子看着笨重得很,实则身体灵活,竟然向后一跳退了开去。冷笑着道:“我倒是没有听过哪家姑娘来旁人家里做客却敢动手打主人家的下人的,也太不知礼数与规矩的些,什么嫡女,我呸!”说完,见小李氏气得身子青白。顿时大声喝道:“老姐姐们,这位李姑娘仗势欺人啦。你们快出来助我一臂之力!”
她这样一嗓子吆喝了,顿时那暖阁之内钻了七八个人出来,个个不善的盯着小李氏一行人,那最开始开口的婆子此时得理不饶人,一把拧了那原本想上前抽自己耳光的刘嬷嬷,抓了她胳膊,便有人狠狠‘啪啪’在她脸上抖了两耳光,这刘嬷嬷顿时脸庞红肿,嘴角边就沁出一丝血迹来,可见这打人的婆子用力有多大。小李氏生平还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见自己贴身侍候的嬷嬷被人打了脸,顿时气得身子颤抖,指着那婆子厉声道:“你”
“这婆子不知礼数,奴婢替李姑娘教训了一回,李姑娘也不必感激奴婢!”她说完,将手中被拿住的嬷嬷狠狠朝前一推,便见那姓刘的踉跄几步,狠狠一屁股坐在雪地之中,神情狼狈,头发散乱,众人顿时哄堂大笑,也不理睬小李氏,转身便又回了暖阁之中。
小李氏顿时眼前发黑,她原本信心满满而来,只当自己满腹心思苏丽言不一定及得上,谁料出师未捷便在一个下人手中吃了大亏,人家可不管她心思不心思什么的,一来便给了她贴身嬷嬷两耳光,往后她就算得元凤卿宠爱,可今日这口气出不来,如何还能被人家看得起?被一个下人踩到了脸上,小李氏顿时恨不能当场命人将这嬷嬷杖毙,可惜这地方却不是自己的浔阳王府!小李氏紧紧闭了一下眼睛,睁开眼来时脸色又恢复了冷静:“将刘嬷嬷扶起来,先把东西拿进去,我倒要去向夫人讨个公道,看看夫人会如何处理此事!”
若苏丽言自诩乃是公正大度的嫡妻,她便不应该包庇这犯事的婆子,重重处罚了她才成。而若苏丽言是个小肚鸡肠的,她今日也可以借着刘嬷嬷之事试出她的真正性格来,若她是这样,便不足为惧,自己迟早可以使元凤卿喜欢上自己,以前没有比较便罢,苏丽言长得貌美,又有李氏这个垫底的在一旁衬着,便越发显得她好,如今有了自己与她对比,不信她性格若是不好的话元凤卿还会看得上她!
小李氏原本并没有想着要与她争那正室之位,毕竟她自己也是有来历原因的,可此时却没料到苏丽言行事如此粗暴而简单,果然是商户女出身,丝毫不懂规矩,也不按套路走,竟然将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如此气度,她要如何与她相斗?小李氏怕的不是聪明人,毕竟聪明人都只知道耍阴谋诡计,她一向也是瞧不起那些手段简单的,可如今尝到过手段简单的苦头,心里既是看不上,又是觉得有些警惕,若是苏丽言当真决定撕破脸皮这样虐待她,恐怕她往后日子不好过,若是事事都受制于人,就算是她能熬到元凤卿回来之时,恐怕也是面有莱色了。
越想小李氏心头越是不是滋味儿,忍了一时之气也不与这婆子计较,免得有失身份,只是冷冷看了她们一眼,便自个儿率先朝屋中行去。那婆子见她连这样的侮辱也忍得下来,只与后来出来的众人打了个眼色。便自个儿出了院门朝苏丽言那边行去了。
院中黑咕隆咚的,静得厉害,小李氏强撑着精神令人拿了火折出来,可惜屋中一样用品也没有,小李氏先行一步赶到元家,后面的八十八抬嫁妆便在后头用一万兵马押送,除了这些嫁妆之外,这些兵马也是用来送给元大郎的,有两个目的,一来浔阳王是想着元凤卿之前借兵。好以此作为向他示好拉拢,二来这些兵马几乎都是浔阳王嫡系,只派他们过来拉笼元家兵马。待往后浔阳王成事之时,若是自己的女儿不中用,笼络不住元大郎,便正好用这一万兵马策反之用。
虽然这个计策之前没用,不过至少刘粟开了个头。浔阳王这回派来的又是精锐,自然也不怕元凤卿不收诱惑,恐怕元凤卿就算明知是阴谋也会将此事吞下去。而小李氏的一些用度等物便是都在那些嫁妆之中,如今屋里连个烛台都没有,小李氏带在身上的便是最为贵重的东西,谁又曾想到堂堂掌了几个省城的元家竟然连只蜡烛也会亏待了她?小李氏见众人拿了火折子出来。吹燃之后因久不点灯火又熄了下去,房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还有长久以来没有人住过那种阴森与潮湿之气。没人能看得到她的脸色,这会儿小李氏心头的戾气不再遮掩的显露出来,眼神疯狂,面容扭曲,放任自己咬牙切齿了一阵。小李氏这才深呼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既然没有烛台。也先别点火了,我倒要去姐姐房中瞧瞧,是否哪个下人忘了将东西送过来!”她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也知道恐怕今日晚上是没有灯光可使了,一想到这些,小李氏心头不由酸楚,又与身旁人吩咐道:“刘嬷嬷随我一块儿前去,其余众人打听打听看哪儿有烛台的,便让人送些过来。”说完这话,小李氏整个人又觉得憔悴了不少,一以火气蹭蹭蹭往心头窜,她这会儿总算是体会到李氏当初那种叫天不应的感觉了,若是元凤卿日久未归,恐怕不止是烛火,连带着吃食也要被克扣。
小李氏说完这话,顿时又是火大,死死拧了一下帕子,这才重新换了一条手帕,拍了拍身上,这才淡淡起身道:“走罢。”她这会儿并未发火,可是众人谁都知道她此时心情不佳,连大气也不敢出,那刘嬷嬷知道她带自己去苏丽言那边的用意,因此也不耽搁便连忙跟了上去,又怕天黑路滑,连忙又扶了小李氏的手,只感觉到小李氏身上紧绷,知道她此时必定惊怒已极,心下不由更是忐忑难安。
而另一头苏丽言在小李氏毫不给自己留退路的行为添了一回堵之后,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之前的怀疑却是更深,她一路回到家中,想到小李氏那天真无邪却又毫无心虚与羞耻的神情,实在是太过淡然了一些,她心下更是怀疑,一回到院中便决定要打探小李氏底细。而若要说知道小李氏底细者,便莫过于当初李氏被送回家时,仍留下来的秦嬷嬷应该是知道此事的。苏丽言想了想,开口冲元喜道:“你给我跑一趟,将李氏之前留下的两个嬷嬷一并与我唤过来,那两个侍人也都带来了,我有话想问他们!”
元喜这会儿还有些气不过小李氏之前那句话,此时一听苏丽言吩咐,便顿时明白了过来她的意思,连忙一喜,福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那秦嬷嬷自李氏被送走之后便分别调入其他院中帮忙,虽然不见得是有多威风的婆子,不过也总好过跟着李氏那个没出息的,再加上共丽言对下人又不差,李氏留下来的众人竟然都觉得这样的生活比起以前李氏在时不知舒适了多少倍!苏丽言前来唤人之时,秦嬷嬷此时还未歇下,一听夫人有吩咐,她顿时便明白过来,小李氏被送来之事整个元家都已经知道了,她清楚的知道如今谁是自己的主子,若是小李氏一来,自己等人知道她底细的,好一旦得势恐怕不会放过自己等人,因此更是该紧紧靠紧苏丽言才是,因此一听这话,也不犹豫。立即便只让元喜稍待,整了整头发,又披了件崭新的外裳便跟在了元喜身后。
那两个侍人如今倒是没什么事做,虽说他们已经受过阉割之刑,不过外表来看总归是男人,众人不是李氏那样的,也觉得将这二人留在内院不大像话,因此苏丽言便将他们调到了外院去,平日便给元海打个下手。这两人虽然说心理变态,但如今见苏丽言等人将他们看作正常男人。知道有防备隔离,不止不觉得反感与怨恨,反倒是心里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来。许多侍人心狠手辣想往上爬,不过要挣的也是那份脸面而已,太监身体残缺不全,不能做为一个男人,便是他们心底最深的痛。苏丽言如今这般,反倒令他们感激,因此一听苏丽言有话要问,这二人便也二话不说,回过元海之后就进了内院之中。
此时苏丽言早已候在屋中,秦嬷嬷等四人一进来便与她叩了个头。苏丽言没有开口说话,他们也不敢擅自便张嘴,沉默了半晌。苏丽言突然间笑了起来:“诸位也该知道,我唤你们过来是想问问那小李氏究竟是个什么底细的,今日她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便说了要与郎君为妾,可我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儿,有哪个姑娘敢这样大胆。面不红心不跳也不羞涩,坦然大方的就说要顶替庶姐嫁给郎君为妾的?更何况我觉得这小李氏身份特殊。又是嫡女,浔阳王纵然是为了拉笼郎君,也不该用嫡女过来顶着,你们与我说道说道,我想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以堂堂嫡女之身,顶替庶姐过来嫁给别人为妾,这嫡女身份也被压得太低了些,就算浔阳王有心讨好与道歉,也不该是这样自折身价的道法,除非这小李氏自个儿便不是个完美的,而是另有其它原因,这事儿才说得过去。
秦嬷嬷与另一个面容消瘦的婆子相互看了一眼,秦嬷嬷这才跪着挪了几步上前,靠近了苏丽言一些,叩了头下去道:“夫人目光如炬,果然便是看了出来。夫人猜得不错,这位姑娘原是在王府之中排行第九,奴婢们称九姑娘,当年十五及笄之时便被王爷许给辽东王府的小世子为妻。”秦嬷嬷一说这话,顿时屋里众人都吓了一跳,元喜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来,她完全没想过竟然这小李氏是个嫁过人的,这样的人浔阳王怎么也敢送过来,还口称是来替庶女弥补脸面的!
苏丽言却并未惊奇,事实上她心里早隐隐约约便有了预感,关键是那位在谈到婚事与为妾之时,太过冷静了,那些哭与弱便是像装出来的一般,分寸捏得恰到好处,有时候表现得太完美,便是有些假了,更何况她什么表情都有了,唯独害羞却是没有,像是对嫁人这事儿极为坦然一般,她原本就怀疑,若是小李氏本身是个完美的,那浔阳王怎么可能送嫡女出来顶替李氏,这岂非是将嫡女踩得比庶女还要低了?
她没有开口说话,秦嬷嬷说完一句便顿了顿,也不敢抬头,又接着说道:“当日两府之间婚事办得极其热闹,只是事前为了防着永盛皇帝,便没有大势声张,只是两王府私下便交换了庚帖,又对了八字而已。”浔阳王府有野心,便拉笼同样在辽东一地极有权势的辽东王助他一臂之力,而这世界上口头纵然说得天花乱坠,若没有个实质的把柄,恐怕两方谁也是不肯罢休的,而为了维持这一表面平衡,浔阳王这才将自己的嫡出九女儿嫁给了辽东王的嫡长子。
两家结为秦晋之好原本是喜事,辽东王掌辽东一带半面江山,世代都以辽东为据点,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