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信雄的后代直接就住进痴呆儿童福利院了。”小珠子细声细气的说道,“但他不认为自己傻。他说在里面可以不用操心生计,尽可舒舒服服地‘衣来张口,饭来伸手’,此乃他的原话。至于为什么要逃出来流浪,他说那是因为邻近有间‘孤残儿童福利院’要将他居住的‘痴呆儿童福利院’兼并合一,并取消了‘痴呆儿童’这个名称。他不愿意被人看作‘残废儿’,觉得有遭歧视之虞,就拉了‘孤残儿童福利院’的一个聋哑小女孩儿开溜。那个女孩儿长大后成为率领骑士团的姑娘,跟我弟弟‘救世主’很要好。而信雄那个名叫‘雄主’的后代,居然当上了残余人类的领袖,傻乎乎地走上了带领他们去宇宙四处找地方开荒种瓜之路……”
“于是整个宇宙将要充满傻瓜,”宗麟闻言不禁兴嗟,“按你这一说,难怪人类后来也就那样了。就像吹鼓手掉井里,响着响着下去啦!”
“什么动静?”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突然东张西望,众人纷纷竖起耳朵,长利侧着的头越来越低,直至趴在船板上,不安的聆听道,“好像是从下面传来的异响。你们有没听到……”
“听到什么?”有乐抬手掩耳,皱起脸说,“杀猪般的叫声吗?”
随着阵阵撕心裂肺般的哭号嚎叫,火刑架那边人头涌动,信孝伸着脖张望道:“那些杂兵不知抬了谁出来,还没架上去烤就叫苦连天……”
“想是终于捉住了先前那只乱跑的猪。”长利憨笑道,“没想到第一个要烤的是它。起初以为有乐会在那个位置,我们还打算临时上演一出‘劫法场’……”
“我指望你们‘劫法场’?”有乐皱着脸转觑道,“九条命都不够用。尤其是宗滴这厮,他就会作壁上观,还不如旁边那小妞儿有用!人家一拳下去,到现在为止,那个家伙还在吐饭不停。接着我看他连肾都要吐出来了……”
我望向吐饭的大汉,正感歉然,信孝忽从舷栏上缒着绳索蹦过来说:“我攀上高处看见有些人拉一个哭叫不休的村姑出来,眼看要架上去烤。那可怜的姑娘瞅着好无辜的样子……”
“未必无辜,”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蹙眉说道,“你们不懂就别乱讲话。”
“指望你们?”有乐犹在那儿埋怨,随即突有所见,“我化险为夷,凭的是自身魅力和长得有够英俊,以及随遇而安、能屈能伸的精神……咦,这是闹的哪一出?他们急着要烤的那个是谁来着,怎竟不是里面那三只小妖?”
“先前我早就告诉你们还有一个,”毛发耷拉之人捧着碗洒水在门边,配合蹲守在那儿的托钵家伙做着布置,浇完了一碗水,转面说道,“这个更猛!里面那三个小厮模样的妖精跟她比起来乖多了,只会在舱内找大便围着吃得正欢,并不急于撒野。当然这些爱食屎的家伙胆敢撒野就死!我们这番布置,也不只是为了对付它们。里里外外洒了这么多圣水,无非为了逼出暗处蛰伏那个‘拟形怪’。”
长利憨问于旁:“什么是‘拟形怪’呀?”
“你们忘了加拉塔那一夜吗?”毛发耷拉之人取壶自倒入碗,饮了一口,喷水洒向长利脚下,抬面说道,“老早就跟它们打过交道了。”
长利移足避开喷洒过来的清水,拉我退到舷栏之旁,我见那个秃额垂辫大汉仍跪踣不起,俯首呕着血水,究是心感恻然,不禁伸手抚向其背梁,那大汉躯似一震,抬面怔望。有乐啧出一声:“你乱摸他干什么?”我充耳不闻,取出一盒药,倒些在手心,拿到那大汉嘴边,说道:“这些应该是治疗内伤的药,你试试看有没有作用?”那大汉愣了一下,低哼道:“这气味似是‘九转雄蛇丸’,哪儿来的?”
我本想说:“来自敬灭。或者谁那儿捡来的?”话到嘴边,却又摇头,改口说道:“既是识此好物,这盒药送给你了。”秃额垂辫大汉微一迟疑,听到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抱鹅或鸭子在旁说道:“拿去吃吧,不然要吐死了,谁来保护我们公主安然抵达莫斯科?”秃额垂辫大汉拜谢道:“蒙赠此般中原江湖好物,只怕此生无以为报!”我见他虽是收下药盒,却在恭敬之间,眼犹不甘的往长利肩后望了一下,随即移转目光。
一张笼面罩颊套有铁口环的惨白之脸突然撞过来,吓我一跳。只见那秃额垂辫大汉似也一惊,怔望凑近对觑的那张白脸,浑忘动弹。毛发耷拉之人喷水洒去,吆喝道:“妖孽,你还想吓人么?日前因为你,害我被村民乱揍一顿,伤成这样,寒了天下多少见义勇为之人的心,就因为有你这种烂货,凉掉了多少热血?回来我越想越恨,觉得这事情不简单,是谁总想使我们变得更堕落?无非魔鬼。你就是魔鬼!至少也是跟魔鬼一路的货色,不是女巫就是妖精,那个火刑柱就是给你准备的,总之要烤到你现出原形!”
有乐不安道:“你为什么捉个村姑乱烤呢,很闲是不是?里面还有好几只妖怪未清除呢……”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蹙眉说道:“有些事情很难说清楚,徒费口舌无益,只管看下去就明白了,你们不要插手,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什么?”有乐不以为然道,“烤死了之后,万一不是呢?一个活生生村姑的性命,就这样没有了。”
“我的性命也差一点没有了,”毛发耷拉之人发指道,“就因为这个村姑,害我被人打了一顿,还敢说自己无辜?”
信孝摇头说道:“比倒行逆施更糟糕的是,越来越多人习惯了倒行逆施。不跟着倒行逆施,人们就不舒服。只有生活在倒行逆施之中,他才舒坦。”一个头罩花巾的家伙伸着小筒子转觑道:“别说那么多废话,先张开嘴给我戳一下,须验你们这几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口水是否有异。”长利吐了吐舌头,憨问于旁:“要怎么试出有没有异样?”
“很简单,”头罩花巾的家伙伸出小筒子,撸他的舌头,不耐烦地说道,“这根小管儿先前捅进去过那假村姑股后,随即从大肠里拔出来,你看整根管子都变黑了。倘若你们当中有谁属于妖魔鬼怪的同伙,用这根戳过假村姑的小筒子一试便知有无异样。我看一定有异,因为从你们的言行看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光从异端一样的心肠,就尽可诛之!”
“你是哪里的人呀,会说这种话?”长利吓一跳,缩舌不迭的说道,“这根管子先前戳过她哪个地方,却又拿来撸进我嘴内?这么不干净,没事都要被你戳出病来了……”
“极端之徒无处不在,”宗麟皱眉说道,“我看比所谓‘异端’更有害的便是这类家伙。他们到哪儿,不论跟谁混,就会壮大那边的敌人。经历过几次内乱,突厥那位苏丹总算闹明白了,他最需要驱除的是哪些人。没想到这些渣滓又跑来跟‘神圣同盟’做了一伙,也就难怪‘神圣同盟’无论怎样折腾,最终亦不成气候。毕竟,那些极端者最擅长的,就是把朋友赶到对面或反面去。”
信孝伸鼻嗅了一下那根小筒子,随即抬起手捏之茄挡鼻,转面说道:“小筒子上面沾有肠头里鼓捣出来带着血的粪便,当然晾干之后就会色泽发黑。我拿茄子戳你也会一样,不信试下看你呈显的颜色也会差不多。”头罩花巾的家伙打开他伸来的茄子,又亮出一个圆槌头的可疑物事,仿佛拿着一支含苞待放的铁花,撸过来说:“你再说就拿这根‘爆梨’戳到你呼天抢地!”
信雄凑眼来觑,好奇地问:“这根是什么玩具呀?”头罩花巾的家伙啧然道:“这不是玩具。它就是酷刑史上着名的‘爆梨’。瞧!”说着,他手中圆槌头之物在信雄眼前仿佛花瓣怒放一样绽张开来。信雄吃了一惊,头罩花巾的家伙又按动机括,乍绽之物收拢而回,复又聚合成团,状似圆槌。
没等信雄缓过神来,头罩花巾的家伙又按动机括,他手中圆槌头之物倏地又斗然箕张。信雄吓得一愣,连忙缩避到我后面,头罩花巾的家伙伸着一张一缩之物逼近,狞笑道:“是不是想尝尝此物何样滋味?”
我护着信雄,被那根一张一合的狰狞之物逼到舷栏边,正感窘迫,秃额垂辫大汉突然从旁抬首,探手夺过圆槌样之物,往头罩花巾的家伙脑袋上敲击一记,随手递给信雄,低哼道:“拿去玩。”信雄刚接去一看就惊叫:“噫……上面沾有大便!”发着嫩呼,忙不迭地扔掉。
望见那根东西被丢去海里,头罩花巾的家伙满额鲜血地转面怒视,朝背后打着手势说道:“不知好歹的东西,竟敢扔掉我的伏魔宝贝……”信孝嗅着茄子说道:“你这算什么宝贝呀?我们那边闺房里用来折腾人的‘瀛洲春闺文房四宝’比这东西有意思多了,哪天找机会请你品尝一下不同地方的文化风俗。”
话未及毕,多个服色各异之人围上来便揪,头罩花巾的家伙指着我们说:“请这几位先去刑房里面坐一会儿,免得打扰了烧烤女巫……”信孝嗅着茄子问道:“这里也设有‘刑房’吗,在哪儿?”服色各异之人指点道:“不远,跟我们走几步就到了。”信孝张望道:“黑衣阿婆那边吗?先前我才去过……”服色各异之人拉扯道:“没事,再去一下。这会儿管保待遇不一样……”信孝挣扎道:“可是我尚未康复如常,有些地方还在流血,不一定能经受得起再次折腾……”
“是要去黑衣阿婆那里吗?”宗麟忙问,“要不我先来?”
长利不安道:“不要去,看样子要被虐……”宗麟昂然而行,说道:“受刑吗?我准备好了,并且已经等待这一刻很久,我要大义凛然地走进去,不介意挺胸被虐……你们在后面慢慢排队,不要跟我抢位争先噢!”我挺了挺胸,随即摇头而退,心道:“谁想进去啊?”
头罩花巾的家伙推我肩膀,狞笑道:“那就跟我去另一处,我要亲自伺候你!”偏偏这时我突然又手痛,强忍之际,无力作声。头罩花巾的家伙见信雄跟来,便驱打他,扬鞭呵斥:“走开!我先对付你姐,然后再收拾你……”
长利见信雄挨打,不由恼道:“敢欺侮我侄儿?你再打他一下试试?”头罩花巾的家伙抽信雄耳光,冷笑道:“何止一下?我再多抽他几下又怎么样?”长利忿然道:“有种你再多打他几下给我瞧!”头罩花巾的家伙听了又揍信雄,并且拧脸说道:“我就多打他几下又怎么样?看够了没有,不够我就再拧他脸给你好好瞅……”长利悲愤道:“有胆子你再多打他几巴掌给我看看?”信雄含泪转面哽咽道:“不要再叫他打我了。”
“怎么可以就这样算了?”长利懑然道,“再让他多打你几下试试看!”
头罩花巾的家伙啧出一声,甩着巴掌说道:“还有完没完?”信雄见不是头,连忙跑去我背后躲藏,长利愤愤不平的说道:“你有种再多打几下,不然就跟你没完!”头罩花巾的家伙追过来又揍信雄,恼道:“那就再多揍几下,省得没完没了!”长利忿声说道:“你敢打死他试试?”信雄抽泣道:“可不可以不要再叫他打我了?”
长利怒叫道:“别欺我向来是老实巴交之人,你有本事敢再打他试试?”有乐忙拉住他,从旁劝说道:“算了,你少说两句……”长利悲愤不已的嚷道:“那样欺负人,这还了得?有本事叫他再打我侄儿几拳试试……”
“我去你的,”头罩花巾的家伙忍不住舍下我和信雄,转身冲向长利,怒殴道,“只会一个劲儿在那儿大呼小叫,不如直接打你!”
长利抽出肩后大剑,抡起扫打,拍翻那头罩花巾的家伙,随即抬脚踩脸,嘭然踏落,裂陷船板。宗麟从舱内伸头出来问:“什么声音?”
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在门边说道:“没事没事,陛下有个附庸绊摔而已,脑袋陷入甲板。你的小伙伴们正要扶他起来……”有乐刚要去拉那头罩花巾的家伙,忽啪一声倒地滑开,随即信孝也撞过来,跌去舷桩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