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多了,总算有几句进了贾瑚的心底,贾瑚这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不孝了,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感觉里,浑然忘了,这世上,还有祖母,父亲,叔叔,婶婶为自己担忧,焦虑。自己这边觉得了无生趣,难道忘了长辈们是如何的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这个世上,虽有人让他伤心失望,可是还是有很多至亲长辈是把自己放在心窝里的,自己怎么可以因为对别人的失望伤心,而反过来让一向疼爱自己的亲长失望伤心呢?
这样想着,不免就振作了几分。要说贾瑚的身子不好,心绪也占了很重要的分量,如此自己振作了,人也就多了几分生机,竟然又让他慢慢挺了过来。只是,贾瑚躺在床上。空闲多了,不免也想得多些。然后,他就想把自己多年来的一点想法告诉家里人。
贾瑚差跟前伺候的人去看看,大老爷和二老爷可都有空?不一会儿,下人回说,二位老爷已经回了来,正在前头说着话,也没有再出门的打算,还回问大爷是否有什么事。贾瑚一听父亲叔叔都有空,也就不挑日子了,让人去把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大太太,二太太都请了来,如果琏二爷和珠大爷无甚要事,也一并都请了过来。瑚大*奶那里如果可以起身坐坐,那也一并过了来听着。
下人见如此兴师动众的,均不敢耽搁,飞跑着去了。众人接到信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担心是不是贾瑚身子又有不妥,倒也很快就赶了来。正好,不差前后脚的都到了。
进了正屋,就见到贾瑚在外间坐着,并未在里间床上躺着,而李氏也在一旁。见贾瑚身子无碍,才放下了心,又不免埋怨贾瑚不知道保养。干什么硬要起身出来坐着?
贾瑚才要过来行礼,就被老太太给止住了,说道,什么时候不好说话,偏在这时候费什么心,好容易着身子才有起色,可别再累着了,然后有一叠声的让人扶贾瑚里面去躺着。
贾瑚忙笑着对老太太说道:“孩儿知道老太太及各位长辈的疼爱,只是有几句话不说,搁在心里难受,早日说了出来,心里也松快些。只是孩儿身子骨还不太硬朗,照理应该去到长辈们跟前的,现在反而要劳动长辈过了来,已是心中不安了,怎么还能躺着说话?老太太且先缓一缓,让孩儿把话先说了,只是,听了孩儿的话,还望各位长辈不要生气才好。”
老太太见贾瑚这样郑重其事,也只能停住了,当下说道:“你这孩子真是,万当以身子要紧。只要你能多保重自己,也是在我们面前尽了孝了。罢了,即这么着了,那你就说吧。”
贾瑚有看了看父亲,见贾赦清咳一声也点了点头,当下也不再说什么,直奔主题,“孩儿自打懂事之日起,就知道孩儿所受所享,皆托先祖蒙荫和各位长辈的付出,一点一滴都是长辈们的心血所换。因此,孩儿也该当勤奋努力,成为有担当之人,担负起自己的责任,虽不能以此报效长辈恩情,但也要为家门尽一份心力。”
说着,又看了看贾赦,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只是,后来,孩儿才明白,孩儿这具不中用的身子是个大拖累,能日日安康的不让长辈担忧已是万幸,再要谈一些报效家门的话倒真成了笑话。是以,今日里请了各位长辈来,是贾瑚不孝的想要让长辈原谅贾瑚,将来不能担起荣耀咱们荣国府的责任。”
说到这里,贾瑚跪了下去:“今日,贾瑚在这里,请老太太和大老爷同意,免了贾瑚日后继承这荣国府爵位的责任。贾瑚不孝,只能做一个米虫,让长辈们养着,实在无颜。”一边说,一边又叩下头去。
老太太大惊,忙让人去扶贾瑚起来,只是贾瑚怎么都不肯,说是要是不同意,就一直跪着。
在座的几位虽然阅历不同,才智也不一,但话说到这个份上,怎么会不明白,贾瑚嘴上说的是不能担起责任,其实他要放弃的是作为嫡长子的继承权,放弃了原本属于他的荣耀。他身子不好,日后担个清闲的爵位,快快乐乐了的过日子。有什么不可以的?可是他现在却说出这番话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老太太等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贾赦见贾瑚如此,疲惫的说道:“你可要想好了。还有,你如今也是快要做父亲的人了,你这可想过孩子将来会如何作想?”
贾瑚一笑道:“孩儿已经想得很明白了,父亲只当疼孩儿,让孩儿做个纨绔吧。至于孩子,他想要什么,就该自己去凭本事挣回来,怎能老赖在祖宗的蒙荫上打转?再说了,他能托生在这府里,已经比外头的那些人好上不知道多少了。”
贾政也明白他这个侄子的想法了,他和子肜一样,对这个爵位并不如何看中,况且,他也认为,像贾瑚这样有责任心肯上进的人来说,因为要对得起这个爵位,以前日日勤勉,如果放弃爵位,说不定真的反而轻松,也不用逼自己刻苦勤奋了,日后悠闲的过日子,有何不好?于是也就在旁边劝说了:“大哥,我看就依了瑚儿吧。他就是个心细死心眼的,若依了他,他这心一宽,身子也就好得快了。”
老太太贾赦那有什么不明白的,无奈中,只得允了。贾瑚才在人搀扶下起身坐下,不过事情还没完。
贾瑚又说道:“孩儿身子不好,老是烦劳长辈们悬心,实在太过意不去,因而想着,日后还是让李氏仔细费力些。因这样,恐怕日后李氏也没什么精力帮着操持家务了,还望老太太二太太见谅,容她躲个懒,也别再指派她家务了。她现在要养着身子,日后又要看顾我,怕是也没有空闲,我想着,只怕是除了给老太太请安,其他时辰都得耗在我这院中了,就连走亲应酬上,怕是也要疏忽些了,还望老太太二太太能替她周旋一下子。”
说着说着,又笑着看了眼大太太邢氏,说道:“说到这里,又是我这个做小辈的不孝了。以后都没功夫陪大太太说话聊天了,大太太若要见怪,就怪在我这破身子上吧。哦,我又想起来了,我知道大太太喜欢我这里的景儿,常来走动,只是我这院子里老是熬着药什么的,整日里气味都大,听闻大太太一直身子不爽,都在用药,这该是有些冲撞的,还请大太太多思量,不然真犯了冲,倒是我这小辈的不该了。日后若要有什么事吩咐,还请着人来唤就是了,这也是我们做小辈的本分,不该劳动您的大驾亲临的。”
贾赦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但是在小辈面前又不好多说,只能顺着贾瑚的话说道:“瑚儿不用操心那么多,保重好自己就好。至于大太太,她也很体谅你的一片心,不过,日后她怕是没功夫过你这里来闲话看景了,她现在吃的药,是让她要静养的。以后,她大多时间要在自己屋子里养着呢。”
说到这里,贾瑚的精神头已是勉强了,老太太忙让人扶贾瑚里面去躺着,也不多看邢氏李氏一眼,只让人多看顾李氏的身子,就让人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