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后回家,在一个小巷的拐角处,窜出来一个歹徒。那歹徒拿着一把刀子抵住她,抢了她的钱。歹徒走的时候,那妇女才反映过来,反映过来了就不顾一切地追过去,夺那包原本是属于她的钱。她一面和歹徒厮打,一面拼命地大喊大叫。歹徒用刀威逼她松手,可她全然不顾,只是拼命地抢夺那只攥在歹徒手里的塑料袋。叫喊声惊动了周围的居民,人们闻声赶来,合伙擒住了这个罪犯。直到到了派出所,这妇女才发现自己的一个手指头折了。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时我很不是滋味。心想世上怎么还有这样舍命不舍财的女人?为了区区几块钱,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我为她简单地包扎后让她走了。可当我下班推车走出医院的大门时,突然发现她在医院外面的马路边上买水果。当时我好奇怪,就停下来看她。只见她俯在水果摊上,翻来复去的挑,连摊主都烦得白了眼睛看她,可她全然不顾,只管弯着腰一个个地挑,一只只得拣。你看她那么认真,可每样儿却只拣一个。她仔细的挑了一个苹果、一个香蕉、一个橘子、连草莓也只是拿了一个。我还从没见过这样买东西的,就好奇地站在后面看。看着她将摊上所有的水果每样挑出一个后,就从身上掏出那只卷了一层又一层的塑料袋,仔细地数了里面的钱,看看有富余,就又让摊主给她切了一角西瓜,直将五块二毛钱花的一分不剩。这才怀抱着盛在塑料袋里的水果离开。
我太纳闷儿了,反正一个人也没什么事,就跟着她。想看看她究竟为什么会为了不到十块钱而拼命,又用这拼命抢夺回来的钱这样的买水果?只见她抱着买来的水果,托着那块用塑料纸仔细包了的西瓜,一直向西走。我也就一直跟着她。
在一块荒僻处,有座不大的新坟,那女人不再走了。她站在坟前,喃喃地叨着:‘儿啊,妈来看你啦,儿啊,妈对不起你,妈没让你过一天好日子,临走想吃口水果妈都没办到,儿啊,妈对不住你呀!……’她一边叨着一边把塑料袋里的水果小心地掏出来,端端地摆在了那小小的坟头前。‘孩子,看,妈给你买水果来啦!来,来,吃吧,你吃吧!你看,有橘子,有香蕉,有猕猴桃,还有西瓜……都是妈挑得最好的,一点(黑詹)都没有,这不是人家丢弃的,是妈买来的,咱欠人家的债都已经还清了,这是妈用咱自己挣的钱买来的好的。儿啊,你吃吧,你尝尝吧……’”
符曼华说着掏出了手帕揩自己的眼窝。几个大老爷们儿也眼眶子酸得发湿,尤其是老六,尽吸起了鼻子。
“真的,那情景你们是没看见,”符曼华擦了眼窝继续说。“简直让人受不了。我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穷人。这和那种当街乞讨要饭的是绝对不同的。后来我把她领到了我家,我想让她留下。可她看我只一个人,说什么也不干。最后没办法,我只好给了她两千块钱,可没想到她走后又把钱从门缝里塞了回来。唉!——”
“你知道么,”边和平指着揩着眼窝的符曼华说,“你的优点就是始终叫人对生命抱着爱和希望。”
“得了吧你。”符曼华捏着手帕的手摆一下,说:“人,有的时候真是奇怪,没有外来人证明,就往往不知道自己的面目和价值。”
“明白了。明白了。我明白了喔——”
韩老六连连的点头喟叹。
“曼华。”
边和平轻轻地叫了符曼华一声。等她看住自己时,他说:
“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看着边和平如此正经,符曼华惴惴地提了自己的心。
“我因为家里有些事儿,今儿晚得赶回去。我想让你在这里再多留两天,后天我再赶回来,我们一块送建国。等送完了他,我们一同去大院看看。”
说完了他就盯着符曼华等回答。
两个人都感到了自己的心跳,老六也是同样。其实几个人心里都明白,边和平的意思是什么。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十八章
十八章
已没了春麦的大田一片空旷,绿格子样的田埂、沟渠也开始泛黄,眨眼间,草原的秋天来到了。团里来了新的命令,命令十连到甸滩去挖渠。
三辆大卡一辆拖拉机,把十连的二百余名男男女女拉到了四十公里外的新驻地——甸滩。这里没有房舍,没有村庄,甚至也没有伙房。只有一条三米宽的沟渠东西横亘在草原之上。十连的任务是在二十天之内,将这条三米宽,五公里长的甸滩支渠,扩成十米宽的干渠,让它增加向东输水的流量。一排一顶帐篷,四十几号人就耗子样的挤在这顶帐篷里。号声一响,掮了锹走上工地,一个大土包是一个排的分界,一个小土包是一个班的分界,一条铁锨铲出的印痕,就是一个人的分界。三个人一组,一副抬筐,两把铁锨,铲土,运土,运土,铲土。垄样的沟渠,在一点点加深,站在草地上的人,在一点点的矮下去,先是平着走,后是斜着走,再后来,就是从下往上吃力地爬了。每天的单调,日复一日的重复,没有什么鲜明的记忆,只知道吃那一人三个窝窝头的时候,初升的太阳是在渠的那一头红着个脸儿,吃那一人四个金银卷的时候,老大的太阳是横担在渠的上方白着个脸儿,等它倦倦地掉到渠的尾巴尖时,就到了该回到帐篷旁边再去啃三个窝窝头的时候了。然而,越是单调就越容易酝酿出不单调,重复不等于不前进,就好象那每天东升西落的太阳,看似重复,其实它是在把生命一日日地推向前进。就在这平凡而艰苦的劳作之中,十连出了一件大事,一件惊动了师、团,甚至兵团的大事。反问号赵彪因为聚众斗殴打残了人,被抓起来了。起因,也还是那让人既恨又爱的窝窝头。
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来晚了的赵彪没有打到应得的四个金银卷,炊事员刘永福抱歉地对他说:“对不起,金银卷没了,给你窝头吧,多给,给你6个。”
反问号的三角眼一下子枭了起来。那一层白面一层棒子面卷起的金银卷和那纯棒子面的窝窝头在刘永福眼里或许没有多大差别,都是用来给人充饥的,可在刀削斧凿的一张脸上勾着一只鹰鼻子的赵彪眼里,却绝不是这样看的,因为,他的鼻息里发出了啸音。
吓得扁铲一缩,“8个,不行你随便拿,想吃多少自己拿。”
赵彪没多拿,只从笸箩里缓缓地拿起了一个。他把这拿起的一个窝窝头也没有送往自己的嘴里,而是重重地砸在了刘永福的脸上。一个二两多沉的金黄黄的窝窝头就在扁铲的脸上开了花。
赵彪理所当然地遭到指导员的痛斥。然而,他却笑。笑着向他的伙伴们讲述那天津人的(忪)样。王海河不干了,找到他理论。二人理论的结果是单挑儿。可他们没有单挑儿,而是三十几个卫嘴子和二十几个狗腿子在旷地里摆开了阵势。人手一件武器,或是顸粗溜直的扁担,或是锋利无比的铁锨。黑压压的两伙人脸对着脸,像即将鸣哨的绿茵场上两支对垒的球队,又像数十只举起了大刀的螳螂。可即没有裁判,也没有观众,只有从天边吹来的风,发着簌簌的响声,和低低滚动的云,在已经泛黄的草地上投下迷离忧忧的黑影。
一声呼哨,两锋相碰,霎时间乒乒乓乓,哭爹叫娘,榆木扁担上血肉摸糊地粘上了毛发,锃亮的铁锨上洇洇地流淌着鲜血,直到指导员带着人赶来,一场血雨腥风的混战才算停下。再看那双方的几十号人,一个个不是头破血流,就是面挂紫包,有打肿了眼的,有嗑破了嘴的,最惨的是刘永福,他的一条胳膊被打折了,上下四颗门牙一颗也没有了。
连夜,团里来了一大一小两辆汽车。小汽车里坐着团长和政委,大汽车里坐着持着七九步骑枪的武装连的战士。赵彪被步骑枪押着带上了汽车,他被押上车的时候,手被上了铐子,脚上拖着哗啦哗啦响的铁链子。
俗话说得好: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就在这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当口儿,石老三却颠颠儿的对着迎面的指导员兴兴得问:“老指,赵彪要判多少年?”
“什么‘老指’‘老指’!我叫‘老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