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明信片上常常见到的巴黎公寓楼很像,钱宁想。除了,建筑的顶端,有一座恢宏的站立白马。这是新白马酒店的象征。
也就是一两秒的功夫,钱宁走入拱廊,躲开了恼人的冬雨。
路过一排高大的深色玻璃窗,钱宁来到了酒店正门。
正门处站着一位典型的英式门童,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白人男性,他穿着黑色双排扣过膝大衣制服,戴着同色的丝绸硬檐高帽。他的面部表情,则居于生人勿近和恭谦有礼之间。
从高高的深色玻璃门里,钱宁也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她穿着一套泛旧的浅灰色女式西装,外头罩了一件不过膝的黑色呢子大衣,刚过肩的黑发绑成了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镜中人五官柔和细致,化了淡妆,学生气依然很浓。
这一瞥后,钱宁大大方方朝酒店走去。
刚到门口,门童礼貌沉稳的声音就响起:“下午好,小姐,我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钱宁扭过头,看着门童说:“下午好,先生,我在这里有个面试。”
她说完,看到门童有点浑浊的淡蓝眼珠里闪过一丝惊讶,但他维持体面,昂着点头,为她打开了厚沉的玻璃门。
钱宁嘴角弯起,同样昂着点头,扫了门童一眼。
酒店内部延续了路易十六风格,古典的吊灯与壁灯照着杏黄色的高耸大厅明亮辉煌,红色花纹的萨伏纳里地毯柔软贵气。
大厅内,衬托新年气氛的装饰细节恰到好处。人也不多不少,多是白人,男男女女,皆是熨帖的精致正装。
钱宁注意到没有任何一个客人自带行李,也没有任何一个客人脸上呈现出风尘仆仆的疲态。她穿行其中,多少有点格格不入,偶有目光投来,她再看过去,已是不见。
走至前台,立刻就有一位穿着与门口门童类似制服的,灰白头发的年长女性,带着微笑轻声问钱宁有什么需求。钱宁把在正门跟门童说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并且从包里拿出面试信,递了过去。
“……钱小姐,非常好,我是格蕾丝,很高兴你今天能过来。”年长的女性一边看信一边温和地说,并且朝钱宁伸手过去。她念到钱宁的姓氏时,带着一点不耐烦与不确信。
类似的情况钱宁在英国不是第一次碰到,她自如地与格蕾丝握手寒暄。
接着,格蕾丝请钱宁跟她一起去员工会议厅。
一路上,格蕾丝和善可爱,碰到相熟的同事或者客人带着节制的好奇目光看向钱宁时,她会带点自豪地介绍钱宁面试者的身份。
那种时候,对方往往是眉间一点舒展,继而露出礼貌的笑容。
刚开始时,钱宁没有完全琢磨过来这里面微妙的气氛。但很快她就明白了。
时代滚滚向前,还有五年就要迎来千禧年,迎来崭新的二十一世纪。多元化已经是文明的标志。那么,向来标榜自己是文明之都的伦敦,至少在表面上,毫无疑问会走在这滚滚浪头之前。比如伦敦同志游行、比如诺丁山狂欢节。
那么,汇聚伦敦上流阶层的新白马酒店,尽管它奢华、保守、固执,在各样细节上努力维持着这个国家的昔日荣光,可当它响应这样的潮流,又让这个国家的人觉得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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