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字营是小老虎一手带出来的强军;几经生死搏杀;号称凉州诸部联军jīng悍第一;这是一仗接一仗打出来的名声;实至名归;董卓的亲军比虎字营成名更早;从董卓升任校尉时便已成军;二十年来纵横凉州;是董卓手中最锋利的宝刀;不知沾染多少羌胡部落叛军的血。
今rì;这一新一旧、一官一匪;两支同样号称jīng锐的兵马;同样爆发出来无穷的血勇之气;不避生死;正面碰撞。仿佛两股滔天巨浪迎面相撞;在相撞的一刹那间;浪头轰然破碎;化作细碎的水花;只剩下浪头拍击时的巨响;透彻云霄。
董卓亲军终究是成名已久的强兵;虽然人数少于虎字营;但是凭借更为jīng良的器械甲胄;居然在虎字营优势兵力面前寸步不退;生生扛住了虎字营的进攻。
战局演变成为凉州最常见的骑兵交锋局面。没有了阵型;没有了前方后方;双方骑兵互相分割;互相绞杀;短兵相接;以各自的勇气和坚韧做血腥的较量。
小老虎甫一入阵;一眼就看到了董卓的身影;肥硕的体型在大旗下异常地醒目。
“董胖子;董胖子;小爷找你来了;留下人头来”小老虎大呼小叫;有意扰乱董卓的心神。踏雪乌骓风驰电骋;径取董卓。
董卓身处亲卫的团团守护之中;丝毫不为所动;竟然领着亲卫也朝小老虎冲杀过来。眨眼间;刀枪相及;二人亲卫队伍厮杀做一团。
小老虎眼里只剩下董卓的身影;那个肥胖醒目的身躯近在眼前;乌骓马艰难而又坚决地向董卓靠近;仿佛再往前半步;就能一刀斩下董卓的人头;为老边报仇雪恨。
董卓一对细目已经眯成一条缝;盯着步步靠近的小老虎;目中凶光隐现。虽然在千军万马丛中;厮杀声震耳yù聋;董卓依然能够心如止水;冷静地计算着小老虎与自己的距离。从百步之外到十步之隔;转眼间;那头凶悍的老虎崽子已经冲到相距不足五步的地方。
当二人相距五步;当踏雪乌骓的马蹄声清晰可闻的时候;董卓眼皮一跳;沉闷狠厉的断喝声自他口中迸发出来;“杀”
小老虎耳鼓剧震;被董卓喊出的“杀”字震得心头凛然;一种危机感浮现心头;这种危机感莫名而熟悉;就好像他幼年时第一次与孤狼搏斗;又好似他少年时不慎惊醒了冬眠的巨熊;那种生死悬于一线的紧迫。悚然心惊之余;小老虎的jīng神骤然紧绷起来;目光所及;面前突然出现了两柄小巧的手弩;箭头寒光凛冽。
匹夫之勇;血溅五步。董卓知道小老虎的勇猛;也清楚的知道;如果被那虎崽子闯到身前五步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以董卓多年沙场搏杀出来的经验;他更清楚地知道;五步之内;同样也是自己杀死小老虎的最好机会。
当两柄手弩从他身边亲卫的手中翻出;当小巧的弩箭离弦而去;董卓憨厚的面容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这是他为老边家的老虎崽子布下的陷阱——用他自己做诱饵的陷阱。如果不是董卓有意放水;如果不是他事先安排亲卫放松抵抗;小老虎如何能轻易杀到他身前五步之内?如今箭已离弦;那老虎崽子命在顷刻;董卓终于放心地笑了出来。
小老虎在刹那之间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弩箭是暗杀的利器;尤其是这种小巧的手弩;从来都只是近身防卫所用;哪有人会拿到千万人生死搏杀的战场上来?
这一切如电光火石般在小老虎心头闪过;小老虎不假思索;仰头就倒;乌骓马哀鸣嘶吼;被绷直的缰绳生生拉住了脚步。利箭破空;几乎擦着他的前额划过;董卓惊骇莫名;瞪大了眼珠;彷佛白rì见了鬼。
近在咫尺的弩箭暗杀;居然有人躲过了?这虎崽子……还是人么?
小老虎当然是人;他当然也不是人。能够与老虎作伴;能够小小年纪在山野中挣扎着生存下来;他本来就不是寻常人可比。
生存的本能救了小老虎一命;仿佛与生俱来的直觉;在危险到来之际让小老虎近乎本能地躲过了致命的一击。翻身坐稳;小老虎惊怒交加;朝着董卓怒吼:“董胖子;你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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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还箭(四)
小老虎说董胖子该死;可是董胖子却不想死;他是朝廷的破虏将军;在雍凉声名显赫;将来还有大好前程;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当两支弩箭落空的时候;董卓只是稍稍愣了愣神;就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他拨转马头;向河岸边狂奔。不同于伏击小老虎时喊打喊杀;声sè俱厉;这一次;董卓没有说出一个字;他一心只顾着逃跑。
在他的身后;是十数名名忠心耿耿的护卫;用血肉之躯阻挡小老虎的脚步。小老虎纵然神勇;也不能顷刻之间杀光拦路之人——哪怕杀猪也杀不了这么快;何况这些人都不是猪;而是真正沙场余生的勇士。
斩落最后一个拦路者的人头;小老虎驾驭着踏雪乌骓;踩着遍地的血腥;远远凝望着董胖子;还有载着董胖子逃亡的那一匹坐骑。那是一匹火红的良驹;通身火焰般的赤红;不见一丝杂sè。
“好一匹赤兔马”小老虎心有不甘地看着董胖子冲到河边;躲进人群之中。
虽然心有不甘;小老虎并没有失去理智;他没有继续追杀董卓;也没有继续和董卓亲军纠缠;而是带着身边区区数十名卫士脱离大阵;转身扑向依然在抵抗的段煨所部。
段煨面对北宫伯玉的进攻;已经竭尽全力;再被左翼的溃兵一冲;阵型被冲得四分五裂;此刻手边缺兵少将;竟而连区区数十人的冲锋都抵挡不住;迅速溃败下来。至于段煨本人;一眼看到小老虎冲阵而来的时候;就明智地选择了后退。
在战场的正面;不停地有湟中义从骑兵杀透董军防线;与小老虎汇合。小老虎的队伍似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在段煨阵地中横冲直撞;无人可挡。段煨布下的阵线此刻就好似决口之前的堤岸;处处都在漏水;随时都将支离破碎。虎字营与湟中义从的两面夹击;迅速超过了董军抵抗的极限;防线在一片惊恐的喊叫声中轰然倒塌;大群大群的凉州骑兵蜂拥而进;就如同破堤的洪水;失去了堤岸的约束;漫流四方;淹没了所有能看得见的董军将士。
段煨一败;右翼的董军随即放弃抵抗;向后退却;李文侯长驱大进;与北宫伯玉会合。董卓亲军独木难支;趁着仍有余力;迅速摆脱与虎字营的接触;缓步后撤。董军人马一退;凉州军三军合流;片刻不停地向河岸边压了过去。
此刻细川河边;还有三四千的董军聚集在一起;等着过河。或许是没有料到断后的友军会败得如此之快;一时都有些惊惶不安;又被溃败下来的败兵一冲;明显有了慌乱之意。
董越拉着赤兔马的缰绳;慌乱地喊道:“叔父;快过河;侄儿断后。”
董卓一鞭抽在董越手上;拉回了缰绳;勃然大怒道:“数千将士还在这里;本将军岂能独逃?”
董越哭叫道:“叔父;眼下大军已乱;不能再战;再不过河就来不及了”细川河上的拦河坝只是临时筑起;本就不能久恃;而且即便水坝不倒;等上游河水积聚;最多一两个时辰就会漫过坝顶;到时候水流就会再次淹没河床;断绝撤退的道路。对董卓大军而言;时间的确是不多。
“叛逆已是强弩之末;何惧之有?本将军正要在这里与叛贼决一死战。你也给我回去整军”董卓咆哮如雷;不顾董越的哭求;悍然扬鞭而前;厉声大喝道:“众军;叛贼歹毒;连一条生路也不给我们;今rì之事;唯有死战到底;才能重夺生路。谁愿随本将军誓死一战?”
董卓亲军闻风响应;怒吼声响彻云霄:“死战;死战”虽然只是数百人马;虽然与虎字营一战折损近半;但豪勇jīng悍本sè;不减分毫。拥挤在河边的董军将士看到主将策马扬鞭的慷慨激昂之sè;原先的惶然惊惧之意渐渐消减;军心也迅速安定下来。
小老虎目光一凝;举刀一声厉啸;长啸如虎;风起云荡。这种啸声虎字营的人都很熟悉;这就是冲锋之前的信号;人马如梭;在小老虎身后汇聚;刀枪并举;人喊马嘶;随时能冲向敌阵。
北宫伯玉眉头紧锁;拍马赶到小老虎身边;急声道:“老虎;现在可不是时候;咱们事前说好了;要等成公英和滇吾的人马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