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刺史病重,无力主持秋收之事在前朝掀起了轩然大波,后宫里也不平静,这几日三皇子散学回来都在书房同亲信商议,五皇子那边同样忙碌,都没怎么找太子的麻烦了。
“三哥身边那人果真不简单,若不好生利用,岂不是对不起三哥特意准备好的这一步棋?”五皇子看着桌上写着“路舟雪”三字的纸页,其笔走龙蛇,颇有一番侠骨,绝非等闲之人所能写就。
正是几日前的学堂上路舟雪亲笔所写,彼时因着谢漾忽然发难,谁也未曾留意,但五皇子何其奸诈,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细节,他当时就留了个心眼,叫手下去查了路舟雪的名姓。
“禀殿下,属下查过百年来的各家谱系,并无路氏高门,湘水某地倒是有一路氏家族,但根基尚浅,也并无此等人物。”几日后,那亲信很快归来禀报探查结果。
“强行逼迫人家书香门第的公子净身入宫侍候,以三哥的手段又怎会留下痕迹呢?”五皇子轻轻地笑起来,指尖扣了扣桌面,“说不定还要挟了亲眷,叫人连冤都不敢诉。”
“三哥如此以权压人,怎能接秋收大任呢?”五皇子说着给了下属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过几日朝会,叫那路家人准备好状纸,本殿替他们伸冤。”
“殿下,若是那宦官临时反水呢?”那下属退下前,又迟疑着开口,一应诸事皆已准备得万无一失,可路舟雪那便却难保他不是假意投诚,“介时他若不配合,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若是不配合,才是越发坐实了三哥挟持家人以逼迫他就范的罪状。”五皇子胸有成竹道,说着冷笑一声,“三哥有意把那宦官推出来吸引目光,他以为自己这步棋走得高明,可他也不想想,把那样一个人留在身边,无论是逢场作戏还是真心喜爱,本殿都能以纵情声色参他一本。”
五皇子这厢在算计他三哥,三皇子那边也并没有坐以待毙,同样在打探前者的动向:“老五那边这几日有什么动静?”
“禀殿下,大的动静倒是没有,就是暗卫营的探子来报,五皇子的人最近在湘水一带活动比较多。”
“湘水?那里有什么人么?”
“属下也派人去查过,当地有一户姓路的人家,祖上三代曾任校书令,除此再无其余特别的,路家不算显赫,于五皇子而言并无拉拢必要。”
“路……”三皇子虽是对路舟雪存利用的心思居多,故而一直不曾问过他的名字,但前几日他才提过自己的名字,倒也不至于就毫无印象了,“老五哪里是要拉拢,分明是打算从本殿身边下手了。”
“那殿下,那个宦官,您打算如何处置?”属下迟疑道,三皇子近日颇为宠爱一个宦官的事他们也是清楚的,如今已知五皇子要从他的身边人下手,路舟雪自然就成了最大的防备对象。
“本殿另有打算。其余诸事照旧,老五那边盯紧些,一有动向便来向本殿汇报。”三皇子知晓属下的意思,抬手示意后者稍安勿躁,他自有定夺,“盯好外头,不要让老五有下手的机会。”
两个各怀鬼胎的皇子商议的内容原封不动地落入路舟雪的耳朵里,彼时他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鲤鱼池边喂鱼,三皇子有意营造宠爱他的假象,故而对他颇为放纵,基本上享受的是半个主子的待遇。
路舟雪在脑子里整理着接收到的所有信息,这两个皇子都不约而同地打算在他身上做文章,他这也算是阴差阳错卷进别人的斗争里了,不知道这算不算萧烬说的干涉了他人因果?
此时接近下午,西斜的日光穿过树荫落到他半面脸上,路舟雪抬头瞧着宫墙上四方的天,心道这人世间的宫廷,果真是另一处囚笼,他来去自由尚且觉得难捱,何况身不由己的楚昭黎?
罢了,路舟雪在心里叹口气,将手里的鱼食尽数丢进池子,总归他来了,此后岁月漫长,楚昭黎不会再如史书上一般惨烈收场了,君临天下也好,四海为家也罢,他都舍命相陪。
三皇子归来时,只见风姿绰约的谪仙人立于庭中,路舟雪未带礼帽,墨发只用青簪在后脑松松挽了个髻,乌衣的裙裾吹落池边,风一过,墨发卷起,勾勒眉眼。
这一刻,三皇子觉得,他的确是喜爱他的,不因那张众生倾倒的脸,而是那副谪仙遗世的骨,可是不知为何,他一唤他,所有遗世独立的风姿却全都散了,只剩下了一具虚有其表的美丽皮囊。
“殿下,你唤我?”路舟雪疑惑地看着他,像是带上了一层庸俗的面具,叫三皇子寻不到一点最初相逢时的悸动,所以他的澎湃的心又平静下来,能够心安理得的继续算计路舟雪。
“过来。”三皇子朝他招了招手,像在唤什么宠物,路舟雪没动,他不喜欢三皇子轻慢的态度,抬手扔了个替身符同三皇子周旋,自己则继续盯着池中飘零的落叶出神。
“在想什么?”三皇子捏了捏替身的脸,如他所想得一般温凉如玉,伸手一揽,美人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也到了怀中,替身眼波流转地瞧着他,忽就低声啜泣起来:“殿下,奴婢有负您信赖。”
看落花流水的路舟雪听着替身的言语,身形一僵,一言难尽地扭过头去,尽量让自己忍住撕了那替身符的冲动。
美人垂泪无疑是养眼的,三皇子有几分君子风骨,却也爱美色,否则不会垂涎自己的大哥,见替身梨花带雨的哭成那般,虽是存着利用之心,却也动了三分真情,他怜惜地给美人拭去眼泪:“怎么了?”
于是那替身便将一枚刻着路氏家辉的玉佩交给三皇子,哽咽着将昨日那宫女把玉佩给路舟雪、并叮嘱他朝会指认三皇子强逼他净身入宫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说罢还泪眼蒙蒙地补了一句:“奴婢曾有二主之心,有愧于殿下,请殿下责罚。”
“傻瓜,本殿怎会忍心责罚你?”三皇子动容地将替身揽入怀中,再往后的发展路舟雪看不下去了,他干脆转身潜出宫去寻了楚昭黎,任由三皇子继续和替身你来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