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几个侍卫提着两个人推搡到了众人面前,却是柯钺和柯鸣两个,司马澈阴测测的望着沈屹,指着人道:“黛宁,你不知道罢?你的沈师兄并不简单!那日从萧家出来,我恐怕萧妍再害你,便派人暗中保护,谁知却发现这两人一路隐在暗处,还将你的一举一动都禀报给你的沈师兄知道,我也不知他为何如此,你不妨问问他此举意欲何为?又或者,先问问他到底是什么人?”
谢黛宁疑惑的看过去,这两人从未见过,皆被捆的牢牢实实,动弹不得,她又望向沈屹,只见他脸色苍白,全身都开始微微颤动,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更紧了几分,她一时只觉得麻木,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除了失望,她竟没有半点别的情绪。
“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是谁?”
沈屹察觉到她在用力挣脱自己,惶恐的语无伦次:“我不是……我不是想瞒你,只是我以为我这一生都得做沈屹,我是……”
“公子!”只听地上的柯钺大喊一声,“不可!”他被人制住封了穴位,此时强行冲开呕出一口鲜血,仍勉力撑着身子,虎目欲裂,又大声喝道:“不可!”
沈屹和他对视半晌,缓缓摇头,“迟早会有这一天。”
柯钺愕然,他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可是瞧着沈屹神情,分明和八年前一样,了无生意!
幼时想像父亲一样,为国效忠,做一个守土卫疆的大将军,他才八岁,旁人就赞他豪气干云,有乃父之风,未料一夕之间却家破人亡,他从云端跌入谷底,本以为此生就要这样了,为了复仇而隐姓埋名,一步步辛苦谋划,没有资格恣意快乐,如阴云中一抹阳光漏下,他忽然有了牵挂,忽然觉得前路不是那么难捱,然而这点光和暧,才短短两日而已,终究留不住。
他松开了手,不知是该悲愤天地不公,还是该怪自己贪念太重,一步步深陷。这一生这样短,却只教会他一件事,就是不该妄求!
“我姓沈,名饮冰。”
柯钺闭紧双目,一拳砸向地面。
“沈饮冰?”只听司马澈重复道,声音似乎极为讶异,“不会是那个什么护国将军沈唐之子,沈饮冰?当年护国将军在行军途中听闻家中妻子产下一子,落地不哭,以为有异,旁人劝他请旨回家探望,他却说朝受命,夕饮冰,昼无为,夜难寐。连睡觉都在忧思国事,又哪里有空回去探望妻儿?”
沈屹没有理他,只是望着谢黛宁,缓缓道:“我八岁时家中遭逢大变,父亲在锁牢关战死之时,朝中却有人诬陷他侵吞了送往前线的军饷,击退北狄的捷报和抄家灭族的旨意一同到了家中,我还记得家中一片混乱,不知是哪里烧起来了,烈焰冲天,可混乱中,是家里的仆人,守卫的兵士,还有沈家附近一个个不认识的普通人,他们为了心中道义,一双双手接力把我藏匿起来,为了躲开捉捕,我靠顶替了家仆之子的名字活了下来,又不得不弃武从文,指望能靠科举,做个查案子的大官,给父母洗清冤屈!是我骗了你,我这样的人,其实根本没有资格娶妻生子,过上安稳平淡的生活。”
谢黛宁茫然的看着他,似乎想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又听他继续道:“黛宁,这个人间的恶和悲很多,可是我不能因为他人之恶,自己也跟着恶行而行,人心中得有一条底线,这样在最深的黑夜中才能安眠。”
一旁司马澈目光微微闪烁,心中极快的盘算起来,当年的事情他也听说过,景帝身陷乱军之中,前线告急,朝中紧急征集的一批军饷却不翼而飞,押送军饷的是沈唐的弟弟沈承,不知是谁进了谗言,说他定是得知前线状况,兄长如若大败,帝王蒙难,沈家必然因罪覆灭,所以便私吞军饷跑了,汪太后震怒之下,下令将沈家抄家灭族。
后来虽然锁牢关沈家军全军覆没,景帝失踪,但是北狄也元气大伤,无力再进犯京师重地,如此才为朝廷赢取了喘息之机,否则怕是国家颠覆,大烨早已不复存在!
可沈家的悲剧已经铸成,汪太后自然也不会承认下错了旨意,加上老臣尽数折损在锁牢关,竟无人出来为沈家说话,一场泼天冤案就此消弭无声。
若是他能为沈屹平反,那倒是一件绝好的政治资本!
这般想着,他朗声道:“原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惭愧!沈兄原来是忠良之后!来人,解开他二人!”他指着柯钺和柯鸣下令道,“沈家当年的事情我亦有耳闻,虽然那时候年纪尚小,但是仍旧记得自己在王府和父皇一同哀戚将军大义!”他说着,竟向沈屹长长一揖。
话音才落,一名侍卫急匆匆的奔入院中,到他身边附耳低语几句,司马澈脸色一变,随即很快掩住了慌乱之色,对沈屹和谢黛宁道:“出了点事,有一伙儿匪徒朝着县城这边来了,你们快随我一道离开此地!”
院内众人闻言大惊,一大群人慌乱的冲出了谢府,来到门前大路上,却见书院方向的天空泛起红光,浓烟冲天而起,县城的百姓纷纷步出家门,惊惶的看着远处,议论纷纷。县衙方向响起了示警的锣鼓声,隐隐有人呼喊着书院走水啦!
谢暄大惊,喊叫起来:“快备车!我要回书院!”
谢老夫人一把拉住他:“回什么书院,你没听说有匪徒吗?”
只见谢暄一下甩开谢老夫人,急道:“母亲!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这话,书院是我半生心血,我怎能不管!”他说罢急匆匆跑进府里叫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