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送她进屋,依依不舍地道了别,才上了马车走了。
待见马车消失在巷子口,玉珠和秦铮在开门进屋。
院子里黑漆漆的,姐弟俩摸黑进了屋,好不容易才在抽屉里寻到了火折子,方一点上火,面前忽然一闪,脖子上赫然凉嗖嗖的,竟是齐齐架上了两把钢刀。
玉珠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依旧被吓得心都快吐了出来,更重要的是,今儿不是她一个人,若是处理不好,秦铮只怕性命堪忧。
姐弟俩还算沉得住气,刀都架脖子上了,两人也没吭一声。这让伸手过来捂嘴的歹人稍稍一愣,犹豫了一下,索性将刀子也撤退了。
玉珠缓缓出了一口气,一双眼睛朝四周打量了一番,心却越沉越低。这屋里竟然还不止一个歹人,靠墙角的椅子上还端坐着两个,除此之外,通向房间的那道门也开着,屋里依稀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
“姑娘就是传说中会开腹治病的神医秦大夫?”坐在墙角的一个长着满脸大胡子的匪徒盯着她问道,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怀疑。
玉珠转过眼神看了看他,不解其意,但还是点点头。那人面上仍不动声色,只朝玉珠跟前拿刀的那个高瘦匪徒使了个脸色,这人赶紧抓了玉珠起身,推推搡搡地将她赶进屋。秦铮生怕玉珠吃亏,忍不住站起身大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快放开我姐,你们——”
那大胡子手中一动,顿时有刀光闪过,秦铮只觉得脸颊处嗖的一阵阴风划过,耳际几缕乱发竟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地上。玉珠尚在门口恰恰瞧见这一幕,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激动就冲到秦铮身前,厉声道:“你们有事冲我来就好,何必为难小孩子。”
大胡子冷笑两声,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了一枚飞刀在手中把玩,一边看一边道:“秦大夫,我们没有要得罪人的意思,屋里头还有两个人等着你救呢。不过秦大夫是聪明人,想必也猜到了我们的身份。我们如今见不得光,只得在你府里暂避,若是我们没出事,你们姐弟自然也无碍,若是闹出什么事情来,少不得还请二位给我们陪葬。”
玉珠心知此事绝不会善了,撞到这样的悍匪,能不能有命活到明天都不可知。只可惜了秦铮,小小年纪,未来还有大好的前途,如今竟要被她牵连。
“我可以帮你救人,”玉珠沉下心,尽量平静地朝大胡子道:“我也不至于蠢到去告发你,只要你肯放我弟弟,怎样都行。”
大胡子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很快又别过脸去唤了一声,瘦高个儿赶紧将玉珠带进里屋。玉珠临走前给了秦铮一个安慰的眼神,低头进了屋。
房间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熏得人直欲作呕,床上躺着两个人,远远地瞧着都是血肉模糊的样儿,幸亏玉珠在医院时见惯了各种血腥场景,不然这会儿都要被吓晕过去。
走得近了,玉珠才发现两人只是失血过多,倒没有多余的伤口。一个伤在大腿内侧,淌了不少血,人倒是还醒着,不知有没有伤到大动脉。另外一个则已晕了过去,身上没有旁的伤口,只有额头上一片狰狞的刀伤。
玉珠赶紧上前查看伤口,用力按住血管止血,口中道:“失血过多,得马上止血,好在没有伤到大动脉,应该还有救。”至于另一个,她掰开那人的眼皮仔细查看,又仔细检查了伤口,沉吟了几秒,才低声道:“救不了了。”
“什么!”身后那瘦高个儿大怒,猛地一拉玉珠的胳膊,将她狠狠推到一旁,怒道:“你不是大夫么,如何会救不了?”
玉珠被他一推,狠狠地跌在床边的桌椅上,正撞到了软腰处,痛得脸色都变了。强撑着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是大夫,不是神仙。病人颅内有淤血,除非是开颅将血块取出来,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开颅?”瘦高个儿脸色发白,想来也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话,“你…。这脑袋都打开了,人岂能还活着。你这庸医,莫不是想杀人?”
玉珠实在不愿费唇舌和这个外行解释,可如今这样的处境下,却是不得不低头,赶紧道:“你便是让我开我也开不了,一无器材二无药物,再说这里还有要缝合的病人,待我忙完了这边,那位恐怕已经不在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瘦高个儿急得直跳,一转身又冲了出去,很快将大胡子给叫了进屋。大胡子比他要沉着冷静些,仔细问了两人的情况,玉珠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罢了,又道:“就算没伤着大动脉也禁不住你们这么拖,赶紧得准备好,我要马上缝合。”
大胡子想了想,一脸为难地盯着床上的病人看了半晌,咬牙道:“你先救人。”
“可是余老爹——”
“先顾不上那么多了。”大胡子一脸不忍地别过脸去,“如今情势紧急,能救一个是一个。余老爹……先救黄大哥再说。”
玉珠见他二人达成共识,遂松了一口气,赶紧插话道:“让我弟弟进来,他知道我家里的药材放在哪里。得先煮碗麻醉汤,不然一会儿病人会痛醒,若是乱动,随时可能伤到血管,到时候缝合起来更麻烦。”
瘦高个儿却不肯,道:“你要什么药,我去熬就是。”
玉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认得药材吗?若是弄错了,就等着给你兄弟收尸吧。”
瘦高个儿气得又想冲上前,被大胡子拦住,低声吩咐道:“叫外头那小鬼进来。”
瘦高个儿这才忿忿地瞪了玉珠一眼,依言出屋,很快又将秦铮押了进来。秦铮一进屋就冲到玉珠身边,仔细查看了她一番,确定无碍了才放下心。玉珠心知若是救不了病人,她和秦铮势必会被牵连,自然一门心思地救人,赶紧吩咐了秦铮去抓药,又让他将橱柜里藏着的老参切半支出来。
那瘦高个儿在一旁听着,插嘴道:“切什么半支,自然是将一支全煮了。”
玉珠实在忍无可忍,可又不敢发作,耐心性子解释道:“人参大补,病人原本就气虚,哪能受得住,若是贸贸然地下重药,不仅无效,反而会害死人。”
大胡子闻言,责备地看了瘦高个儿一眼,示意他安静些。那瘦高个儿虽不忿玉珠这样的态度,却对大胡子极为顺从,乖乖地退到了后头。
医馆里存着有手术用的工具,都是后来玉珠托孙大夫请人打制的。这时代的工艺出乎玉珠的意料,做出来的刀具钳子皆精巧无比,虽有些器具未能与后世完全一致,但也差不离。这也给了玉珠极大的信心。
给工具消毒后,玉珠又换了身干净衣服,秦铮这会儿已经将麻醉汤煮好了,玉珠吩咐瘦高个儿将汤药喂给病人喝,尔后让秦铮也换过衣服在一旁打下手。至于那两个匪徒,都被玉珠赶了出去。不过他们也不敢让玉珠俩姐弟在屋里单独相处,像两尊门神一般站在房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晚上光线不好,若单是缝合皮肉倒也罢了,偏偏腿上血管密集,要将它们一一缝合真是难上加难,一个不留神,伤了血管就冒出血来,弄得满手鲜血。玉珠早就习惯了,倒还无恙,秦铮却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场景,到底只是个孩子,哪有不惊吓的,小脸煞白,脑袋别得远远的,连看也不敢看。
就连那瘦高个儿见惯了厮杀场景的,这会儿瞧着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心里也膈应得慌,不免对面不改色的玉珠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