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间一直瞄着夏小满的神情,说罢见夏小满面无表情,便又道:“说起来,奴想兑了个金玉铺子,尚差些本钱……”
夏小满先头听了她的话,还纳闷着,到底是要收凌二过去,这是只知道图,不知道她还要开铺子的事。还是探她的底线?这本是满心的不快,忽然听到最后这句,忒有喜感,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
纪灵书先头听了,还在高兴,想着凌二哥的好手艺,果然是有人赏识的。又想起凌二嫂地浮绣之前颜如玉也是大赞。便颇有知己之感。觉得这个漂亮姐姐太有眼光了。后听那句差本钱,也觉得耳熟。转而想起正是窦煦远那日在船上请年谅入伙时说的,她有些困惑,暗想莫非天下求人入伙的都这般说?她歪头去瞧着夏小满,也不晓得小嫂子笑个什么,只见笑得喜庆,她眨眨眼,莫非小嫂子要同她合伙?那可真好!以后大家便可以一块儿做女红琢磨花样子了……想到这里,她越发高兴起来,便也露出了笑容。
颜如玉不怕被噎被呛,却被这一笑惹恼了,脸上再挂不住笑,乌压压的黑云浮上来,冰冷冷的声音沉下去,咬着牙道:“二奶奶笑得什么,也说与奴听听,好让奴也欢喜欢喜?”
夏小满听颜如玉话茬变冷,斜了她一眼,轻哼一声,跟这样身份地人在这里斗嘴,传出去可就“好听”了。自家暗自撇撇嘴,抬手端了面前的茶,抿了一口,撂了下来,站起身,抖了抖衣裙,顺了顺袖口,拉起纪灵书,眼皮略抬,瞧着颜如玉道:“面子给了,茶喝了,话也说了。就此告辞。”
“二奶奶且慢。”颜如玉见她起身,就晓得其意,咬咬牙也站起来,听她开口便拦在头里,道:“二奶奶是爽利人,如何不肯给奴个痛快话?”
夏小满倒是好笑,攥上纪灵书的手,冷笑一声,道:“好。我没银子。也没兴趣。”然后向一旁一摆手,道:“请让开。”
颜如玉一张净白脸气得赤红,那左右护法俩丫鬟上次被小姐教训了,今儿还收敛了些,这会儿却也是火旺,哪里还记得教诲,张口便是要骂,才起个头儿,就被颜如玉一声“闭嘴”给镇住了。俩人见自家小姐怒极,都不敢吱声了,两双眼睛如四把利刃,使劲儿的往夏小满身上剜。
颜如玉深吸口气,道:“我前儿冷眼瞧着,二奶奶可不是凡俗女子,巾帼中的英雄,是个有慧眼有……”
夏小满面无表情,又一抬手,道:“请、让、开。”
不过是想找年家当后台,倒把她吹捧成这样。这词儿也是万金油啊,没创意,没得恶心的。她是不是英雄,还用不着这样地人来评说。况且做英雄有什么好?英雄是用来牺牲的。
颜如玉也在气头上,便不再说了,侧了身。冷冷道:“二奶奶慢走,恕不远送了。”
夏小满皮笑肉不笑地一点头,便往外走。
纪灵书被她拉着,紧着咔吧着纯净无暇的大眼睛瞧着颜如玉,末了到底在路过时轻声道:“颜姑娘,那个匣子上,刻连生贵子吧,既谐莲音,又是大吉大利……”
夏小满闻言身子一晃,差点儿崴了脚。强忍着没回头去骂纪灵书,手攥的紧紧的,这死丫头,分不清敌我啊?!
颜如玉一愣怔的功夫,纪灵书已经被夏小满火速拉到自己身边。抬腿出了门。
“二奶奶请留步!”颜如玉又抬高了声音。夏小满压根不搭理,兀自往前走。
“二奶奶请留步!!”颜如玉人已经出来了,到底是练飞天舞出身的,倒有点儿身轻如燕地意思,抢步拦在夏小满身前,道:“奴还有话想同二奶奶说。”
夏小满翻了翻眼睛。淡淡道:“改天吧。”说着又越过她,要往前走。
颜如玉赶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却异常快速道:“二奶奶可是瞧奴不起?然但凡能自家择路,谁肯在那腌地方?奴还道二奶奶不同于凡俗女子……”
夏小满头也不回,耸肩一哼,继续走自家。
“那奴改日府上拜会。”颜如玉忽然媚然一笑,道:“回头半个玫州城的人都晓得……”
夏小满倒是哈哈一笑,顿住脚。扭回头,上下打量了颜如玉一番,带着嘲讽的笑容,道:“你方才说的什么,我没听清。麻烦你再说一遍。”
颜如玉笑眯眯道:“二奶奶请回,奴实有话要说。”
夏小满冷笑一声,道:“颜姑娘,我问地是前面两句。瞧起瞧不起和后面这句,你先前觉得自家如何呢?后面又是要让玫州城的人晓得什么呢?姑娘。别怪我话难听,你这前后两句是扇自己嘴巴子。不妨多说一句,想让人尊敬,先要自重。所以,现在,颜姑娘,请自重。”
颜如玉脸上一阵青红。比胭脂颜色还正点。见夏小满又要走,再次拦到前面。道:“二奶奶,冲您这句话,今儿奴也必须把话摆清楚了。”
夏小满冷冷道:“颜姑娘,请自重。难道还要动手不成?”
颜如玉瞄了一眼周遭,因着不是饭时,这又是雅间这边专门的通道,左右无人,她咬咬牙,道:“奴虽是入了泥潭,可素没做过半点儿伤天害理之事。往昔身不由己,如今是想着出这泥潭,才兑铺子,又有何可得二奶奶一笑之处?”
夏小满挑挑眉,要从良?有志气。不过貌似也同她没关系吧?她有些不耐烦起来,既然伊纠结在这个笑上,那就说一句,赶紧走了算了,便道:“不过是觉得姑娘同窦家四爷着实是朋友,那句差本钱的话如出一辙呢。”
颜如玉一怔,随即脸上浮起一个讽刺的笑容,低声道:“窦家?”
夏小满没理,又道:“姑娘既然同窦四爷是朋友,又哪里会差些许本钱。告辞告辞。”
颜如玉略有不屑,低声道:“窦家算得什么?”说着又紧跟上夏小满,道:“二奶奶勿要将奴同窦家摆在一处,奴与他们不相干。奴不妨实说,那日奴去金玉堂是想兑那铺子,恰睹二奶奶风采,心下折服,后又得着这图,越发敬佩二奶奶,便存了个心思,想同二奶奶合伙做这铺子……”
夏小满哼哼一声,好大地口气,窦家算什么?瞧着不像刻意夸大,看起来这女人在玫州府也不简单。不过那还求她做什么?再说这合作,若是替窦家求合作的,倒还好说,她琢磨窦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这若是颜如玉她自己的铺子……哎,有没有搞错?!!到底是窑子里的,就算她夏小满再没偏见,也不会认为年家同个窑姐儿合伙儿开买卖是件体面的事。要让年谅知道,估计自己就离死不远了。
颜如玉见她不应声,忙继续道:“奴虽差些本钱,但也不妨事,二奶奶若手头不宽裕,不添也无妨,二奶奶可拿这些图入份子,这些做匣子、首饰、摆件都是极好的……”
夏小满顿住脚,抬眼认真瞧了她,拿图入份子,不晓得是她有了尊重科技地意识呢这个貌似不靠谱,还是为拉一个后台做出地让步呢?这个倒还差不多。
“颜姑娘不是能拿到图么,还问我要什么?”夏小满斜了她一眼。
颜如玉一时语塞。“奴是诚意……”末了,她只能这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