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晖准备暑假去找安素的计划落空,因为考完试第二天,他妈妈便把他送到他爸爸身边,直到开学前一天才回到家。
上了初三,不用老师提醒,似乎同学们都自动调整了状态,一开学就已是毕业班做好迎战的准备。向晖在学期结束时重返校园,经过一个暑假,大家已将上学期关于他的漫天流言淡忘,对释净明的指责最终也烟消云散。因为开学初对上学期的期末总结大会上,释净明又一次以各单科第一、综合第一的优等生上台领奖。就如彭东俊说的那样“成绩好才是王道”。
葛宇鸿退出,四大天王只剩下三个,从此五中再无四大天王的称号。大家私下说笑四人。帮的势力遭到彻底瓦解。到底是什么令葛宇鸿退出,众说纷纭。而大家说得最多的有两种,一种是严打风潮时被公安局叫去问话,把她吓怕了;另一种说法是她与向晖分手了。不管是哪一种,都仅仅是大家的猜测,当事人并没有出来解释,一如当初并未承认。个中原因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终于明白,原来向晖一直喜欢的人是安素。她也不再与校外的人联系,只是长期跟着向晖在外面混,跟班上的同学都已疏远。因为班上的女生们都认为她也与黑社会有联系,都不太愿意跟她来往。毕竟上次警在察学校的执法行动把大家都吓到了。班上只有彭东俊跟她来往得比较密切。其实,她也不是完全不与向晖来往。只不过,她如同大部分女生一样,恢复了正常的学生生活。葛宇鸿似乎也不太在意,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
如果说葛宇鸿的转变令大家意外,那向晖的转变更是让大家瞠目结舌。
两年来,向晖都没认真学习,加上上学期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上学,期末成绩已经排在倒数百名之内了。以前一直游走在校外,让他与班上的同学交流甚少,重返学校的向晖像是变了个人,重新开始融入校园生活。除了跟同班同学,跟其他班的同学也有来往,如七班的安素。
开学第二天,涂运喜的妈妈在送潲水去养猪场的路上生车祸身亡。这对涂运喜的打击很大,但他在帮妈妈处理身后事时,表现得很坚强。
对于交通意外事故的处理,很多时候都是人情、法律兼顾。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向晖是什么人,官场上那些事,他多少也听过。再加上两年来在外面混,知道这社会没有绝对的公平。像涂运喜这样无权无势的孤儿,很有可能就是被忽略的一个群体,所以他央求妈妈帮忙。
起初,邹明芳并不答应,她并不想儿子与原来的朋友有过多的牵连。但是面对儿子的苦苦哀求,又想到失去母亲的孩子是那样的可怜,最后答应。邹明芳给市交警大队的大队长打了个电话,拜托他帮忙。
其实,事故双方都有责任。很多时候,就是看交警部门对事故责任轻重的判定。不管怎样,身故的一方肯定是受害者,所以交警部门给肇事方判了全责。对方家境富裕,见出了人命,也想花钱了事,尽早结案,所以这件事办下来也没花多少力气。但是对于成为孤儿的涂运喜来说,却是最有利的。在这个问题上,向晖几乎成了他的依靠。
老四被抓的那天晚上,是向晖冒险前去带涂运喜一起走。这次又是向晖央求妈妈出面帮他争取到了最有利的处理。涂运喜是个极其讲义气的人。在他看来,向晖已是他的生死之交,值得他两肋插刀的兄弟。
亲戚们帮着处理完他妈妈的后事,当涂运喜拿到赔偿金时,整个人像是垮了下来,痛哭不止。向晖与彭东俊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这时葛宇鸿站了出来。她几乎是与涂运喜形影不离,陪着他度过了那段最难过的日子。逐渐地,又传出了葛宇鸿与涂运喜走在了一起。大家都说涂运喜一直追求葛宇鸿没追上,没想到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她却主动来到他身边。到底也是不是,没有人去求证。
就在大家恢复正常的学习生活,以为严打风潮已远离他们时,一则通知让大家才惊觉,原来现在仍处于严打时期。
严打就像台风过境,将这个城市狂扫了一遍。既然全市开展了轰轰烈烈打击犯罪分子的活动,肯定就有结果。开学过后没多久,市里举行了宣判大会,地点在市体育场,规定城区五年级以上的中小学生必须参加。
那一天,能同时容纳数万人的体育场人山人海,到处是学生的身影。可是人山人海的体育场里除了那主席台上通过扩音器传来的极其严厉的声音外,全场极其安静。对于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的学生来说,对他们内心的冲击可想而知。
看着一批又一批铐着手铐的罪犯被押上场,宣判后又被押下去,许多学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女孩子更是脸色白,紧张得一双手无处安放。或许这就是公安部门希望起到的震慑作用。
严打时期,所有确定的罪犯都是从严从重从处理。在此之前,安素已从刘晓霞那听到有关老四的小道消息。有人举报他与其它帮派争夺地盘,聚众斗殴,持械伤人,导致数人重伤。公安局将他收押,立案调查,接着又查出了他吸毒贩毒、私藏枪械的罪行,数罪并罚,被判死刑。据说,一审判决下来时,老四提出上诉,但很快被驳回,维持原判。
安素认为,向晖肯定已知道老四被判死刑的消息,只是他从来都没表现出来。她相信,经过严打事件,向晖也应该想了很多,知道自己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那天的宣判大会上,被判处死刑的一共是五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老四。其实,不止他,还有另外两个黑社会的头目都在此列。
后来安素才明白,其实公安局早就盯上那几个黑社会的头目,严打期间各个分局都有任务,那几个人肯定要被拿下的,所谓的举报,只不过是他们自导自演的把戏。恐怕还远远不止这些,就连抓捕时间、地点、方案都已订好。否则,向晖又怎么会在抓捕前就被他父亲及时送走,在告一段落后又返回。但是她不知道,老四犯的那些案,向晖涉及了多少,如果不是他有个当官的爸爸,当日宣判大会上,他会不会也出现其中。
宣判大会那天,向晖也在场,他一直低着头不敢往场上看。场上被判刑的罪犯不乏他认识的人。
他是在害怕?或是不敢面对曾经是自己朋友的人锒铛入狱?又或是为自己的侥幸脱逃庆幸?
谁也不知道他内心在想些什么。
那种场合,谁又会在乎他内心想些什么。
直到宣判大会结束,押往刑场的囚车开出体育场,开始游街示众。五个被剃了光头的死囚站在囚车上,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背上插着长长的白色牌子,后面还站着两个拿着枪的警察。那五个人中,向晖认识两个,其中有一个就是老四。当他认出老四时,脸色惨白,忍不住浑身抖,痛苦得蹲在地上。
五中被抓的几个学生中,也有送去劳教的。他跟涂运喜之所以能安然地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他有个当官的爸爸。不是每个人走上歧路都有回头的机会,他是何其的幸运。
安素老远就看见了脸色白的向晖,看见他渐渐地蹲在地上,此刻他心中的痛苦,别人或许不明白,但是她能明白。她明白今天这场面对他的冲击力到底有多大。她默默地走到他身边,将拉了起来,握着他的手,给他一个鼓励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