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逐流南归报信,史红英自然和他同行。李敦夫妇已经带领六合帮帮众先回扬州去了,留下话给史红英,请她偕同金逐流回扬州正式接任六合帮的帮主之位。
金、史二人离开大原山,此时己是厉南星出事之后的一个月了。金逐流的计划是先见公孙宏,然后才往扬州,史红英当然是毫无异议。
一路平安无事,这日到了陕西的华阴县,著名的西岳华山,就在华阴县的南边。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的季节,杂花生树,群营乱飞。两人从华山脚下经过,纵观山景,精神为之一畅。金逐流谈起武林旧事,说道:“华山上从前有位天下第一的名医,是我爹爹的老朋友,又是我大师兄的义父。据说此人医术通神,什么疑难杂症,到了他的手里。都能医好。可惜他的医术,现在已经失传了。”
史红英道:“你说的可是华山医隐华天风么?”金逐流道:“正是。你也听过他的事迹?”
史红英道:“他虽然早逝世,但他的医术可并没有失传啊。”
金逐流道:“不错,他是有一个女儿,传了他的医术。但我听得爹爹说,这位华女侠嫁了西域一个小国的国王,做了王后,当然是不会替人看病的了。而且华老的医术流入了西域,对中原而言,也可以说是失传了。”
史红英道:“不,这位华老前辈还有一位传人,不过,或许不如他的女儿医木之精妙罢了。”
金逐流道:“是么,这我倒不晓得了。”
史红英道,“这人是服侍他的一个道童,现在恐怕也有五十开外的年纪了,这位道长法名漱石,我们帮中的青峰道人十年前中了淮阴双煞的毒镖,就是他医好的。所以我知道他的来历。”
金逐流道:“可能是因为爹爹认识华老前辈的时候,这位漱石道长年纪还小,所以爹爹没有和我道及。但华山医隐与我爹爹渊源极深,又是我大师兄的义父,这位漱石道长既然是华山医隐的弟子,那也就是我的世交长辈了。可惜咱们还要赶路,否则倒是应该上山去拜见这位道长的。”
正在说话之间,忽见一个农妇,哭哭啼啼的从山上下来。史红英不觉动了怜悯之心,上前劝慰她道:“大婶何事伤心,可以说给我听么?倘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只要是我力所能及,我一定给你帮忙。”
那农妇哭道:“小姑娘,多谢你的好心。但你是帮忙不了的。。”金逐流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那农妇边哭边道:“我的命好苦啊!我的儿子患了涝病,好不容易求亲问友,借了钱请一位城里的大夫来看,这大夫一看就摇头,说是绝症,无法可医。除非华山上的一位道长行医,或者还有得救。”
史红英插口道:“这样说,你是来华山求医的了?怎么,这位道长不肯医么?但据我所知,这位道长一向是慈悲为怀,对穷苦人家,还赠医赠药的呀!”
农妇抽抽噎噎地说道:“你说得不错,这位道长心地慈悲,只是怪我,怪我运气不好。”
金逐流道:“可是这位道长出外云游去了?”
农妇说道:“不是出外云游,也不是他不肯医,是这位道长恰巧昨天死了。”说至此处,不觉又哭起来。
史红英大吃一惊道:“这位道长死了?心想:“漱石道人不过五十多岁年纪,本身既懂武功又通医术,人未衰老,怎的就会死了?”
那农妇道:“他的棺材还停在观中,吊丧的人也还未散呢,哪能有假?呜哇,呜哇,这位道长死了,我的儿子也保不住了我、我也不想活啦!”
金逐流道:“大婶莫要伤心,但病并非绝症,我也会医。”
那农妇登时收了眼泪,半信不信的神气,瞅着金逐流道:“你会医?”
金逐流道:“这颗药丸你拿回去给你儿子服下,别外我送你十两银子,多买点滋补的东西给你儿子补身。”
原来这颗药丸乃是从前姬晓风从少林寺偷来的,“小还丹”,“小还丹”功能培元固本,是医治内伤最好的灵药。姬晓风最疼爱金逐流,所以当金逐流和他分手之时,他把偷自少林寺的“小还丹”一古脑儿都赠给了金逐流。
金逐流虽然不懂医术,但心想俗语说:“五痨七伤”,痨病也是内伤的一种,“小还丹”想必能够治好。城里的那个大夫不肯医,不过是嫌一个农家付不起可观的诊金而已。
这农妇见金逐流年纪轻轻,难免半信半疑,但人家既是一片好心,自己的儿子又别无指望,只好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对金逐流千多谢万多谢,拿了药丸和银子回家。
这衣妇走后,史红英道:“逐流,我觉得这事情有点奇怪。”
金逐流道:“不错,漱石道人之死定有蹊跷。咱们虽然是要赶路,但一位世交前辈死了,论理咱们也该去灵前行个礼。”
于是两人一同上山,到了半山,只见一座道观,门口挂着蓝灯笼。里面隐隐有吵闹的声音传出。原来华天风本是住在华出绝顶的,到了漱石道人,为了方便乡民前来求医,在半山建了一座道观。
金逐流道:“这想必就是漱石道长的道观了。奇怪,他人已死了,却为何有人在他观中吵架?”
两人走进道观,只听得有个人粗声嚷道:“我不相信,把棺材打开来给我看!”另一个声音道:“家师委实是已经死了,棺材也都已钉上了盖了。”那人叫道:“封了也要打开!”随的听到“蓬”,的一声,金、史二人进入灵堂之时,正好见着那人揭开了。
那人打开了棺盖,两旁的几个大汉,齐都拥上去看。“咦,当真是漱石道人!”“我说家师死了,你们不肯相信,偏要打开他的棺材。哼,现在你们相信了吧?”“奇怪,好像是中毒死的!”“不用说了,一定又是天魔教下的毒手!”群豪的惊诧、失望与那小道士的埋怨、伤心,在揭开棺材的这一瞬间都嚷了出来,乱哄哄闹成一片。
金逐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何以他们怀疑是天魔教下的毒手?”当下连忙挤了进去,说道:“让我也来看看。”
只见棺村里躺着的尸体,眉心的一团黑气仍然浓得像墨一般,鼻孔也还在流出一滴滴的血水。金逐流曾经见识过天魔教毒针的厉害,看了这个情形,更是惊疑不定。想道:“看来倒是有点像中了天魔教的毒针,但那姓贺的老妖婆已经死了,还有谁会用这种毒针害人呢?李敦当然是决计不会的。”
那两个给金逐流挤开的人怒道:“你这小子是哪条线的,干吗乱冲乱撞?”揭开棺材盖的那人回过头来,忽地失声叫道:“史姑娘,你也来了!这位朋友是……”史红英怔了一怔,蓦地想了起来,说道:“你是长鲸帮的孙香主吗?”那人道:“姑娘好记性,我正是长鲸帮的孙百寿。各位别闹,这位姑娘是六合帮史帮主的妹妹。”史红英道:“这位金少侠是江海天的师弟金逐流。”
原来长鲸帮乃是黄河两岸的一个小帮会,帮主孙百禄正处这个孙百寿的哥哥。长鲸帮是六合帮的“属帮”,每一年都要向六合帮迸贡的。孙百寿曾经到过六合帮替他哥哥送礼,是以认得史红英。但他却不知道史白都已经在西昌死了,现在是史红英接任六合帮的帮主。
江海天与史白都的名头,江湖中人谁个不知,哪个不晓?这些人听得他们二人一个是江海天的师弟,一个是史白都的妹妹,都是又惊又喜,连忙赔罪。
孙百寿道:“史姑娘,怎的你也来找漱石道人,难道天魔教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欺负到你们六合帮的头上么。”又道:“金少侠,你来得正好,这件事情,恐怕也只有令师兄江大侠才能给我们主持公道了。”
金逐流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正要请教。”
孙百寿盖上棺材,向那小道士赔了罪,说道:“我们这些人都是来找漱石道长治病的,想不到他也遭了毒手,一时着急,以至失仪,教金少侠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