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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第1页)

鬼太子笑道:“他有了一些钱财,便忘了自己家奴的身份,竟然也想与那皇帝一般长生不死,于是请了一帮炼丹术士,欲求不世金丹。那些术士本就是江湖混骗之人,胡乱说了一些药材,却将毒物说成宝物。

苄恩不分真假,一概取信,却因此误了他儿子的一条卿卿性命。此时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他不得。他又劝你服了红虫散,以为可以容颜久驻,百世不衰,竟然不知那是教人化作半妖的恶物,岂能服食?”

杨起恍然大悟,忖道:“难怪觉得她身上颇有一股极重的妖气。”

郡王妃惊道:“你……你说什么?那红虫散如何会是半妖变化之物?”

鬼太子神情忧戚,沉声道:“你自能察觉其中的种种变化,何必要我赘述?所谓彼此皆要葬身于火海之中的狂语,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痴念罢了。这鬼火不过是以威吓气势、灼热烫人之气息阻碍外人进来罢了,便是烧上一天半日,也不能让这房子崩塌。”

杨起二人心中稍安,忖道:“若是如此,却也不用担忧屋梁垮落之虞。”

杨起忖道:“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们努力闯将了进来,虽是救人,却听得如此丑事,未免尴尬难堪。”祁恬亦然与他一般无二的心思,皆是踌躇为难之时。

那鬼太子或如常人,或又疯癫,嘻笑怒骂无一所定。郡王妃神情诡异,忽而咬牙切齿,忽而莫名啜泣,如痴如醉,如狂如疯。惟有郡王爷失魂落魄,便如入定了一般,始终呆愕不语、默然无息。

祁恬颇有心乱如麻之感,渐渐烦恼,不觉低声叹道:“好混乱的一家子,好复杂的一群人。”有心脱身离去,又觉哪里似乎不妥,正是左右为难。

杨起受她一瞥,甚是无奈惑然,连连摇头,暗道:“此番冲火入殿,本是要防那鬼太子肆意作恶、妄兴胡为。此时他既然不得安定,你我怎能就此摔袖离去?这些丑闻浊听虽然教人烦恼,好歹孰若无睹才是,尚要坚持到底。”

鬼太子摇头晃脑,喃喃道:“我若是杀你,不过是除了一个半妖的怪物,未必便能解恨。我若是不杀你,心中苦怨积重难返,始终也不得安心。这可怎样是好?”

杨起急道:“鬼太子稍安勿躁,莫要违逆那天理地道。”心中却是暗暗叫苦,忖道:“你也算是无辜遇害,论此情由,我不该伤你。只是你若强要一意孤行,非要动手施加报复,我又不得不拔刃阻止。你说道自己一头迷雾,不辨出路,我又何尝不是无尽茫然,心中惶惶?”只觉得手中的三尺青锋瞬间如有千钧之重,不能随意挥舞。祁恬弓垂箭萎,也是举棋不定,痴然无状。

忽听空中有人诵道:“阿弥陀佛,你有困惑千万,便是说心中善情未泯。既然如此,何不放下嗔念妄思,丢弃无形屠刀,去寻那成佛的极乐之道?”便看屋梁之上一道金光贯下,清香白莲之间,可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菩萨,便如各家敬仰的泥塑瓷像一般,正是慈航大士。

第三章

杨起与祁恬相视一笑,暗道:“菩萨到来,自会妥善处理安置,却消除了你我的无限烦恼。”慌忙跪倒,磕首敬拜。鬼太子见她宝象尊颜,佛光流溢有万千变化,心中蓦然开朗,疑虑恍惚如清风拂尘,尽皆一扫而空,匍匐俯首道:“还请菩萨度化。”

慈航大士道:“你私募阴兵鬼卒,已然犯下谋逆造反的大罪,又受那三眼黎锦的唆掇,与魔家兄弟勾结,几乎陷三界方圆与化外魔山于万劫不复之地。若是被仙吏鬼仕控诉,只怕是罪帐累累、罄竹难书。此时便该幡然悔悟,随我苦心修行,终有一日能了却深重罪孽、得证正果大道。”

鬼太子道:“我是阴魂之体,这大白天潜入承阳寝宫,也是以鬼火笼罩日光,勉强维持形状,如何能够修行?”慈航大士微微一笑,道:“我借你杨柳一枝,暂作血肉躯体。”从手中净瓶抽出一根柳条,望鬼太子遥遥抛去。

鬼太子张臂迎合,顿时如有醍醐灌顶一般,心清神明,手足身躯皆有骨肉之感,不由甚是欢喜。慈航大士道:“你与这两位施主相逢,也是机缘造化,若是还有言语嘱咐,不妨此时便一并交待妥贴,从此了无牵挂,专心悟道才是。”

鬼太子会意,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于杨起,道:“三眼魔君肯竭尽全力助我谋逆,自然有所图谋。究其根本,远者便是为了挑起神魔之间的二次对决,以为乱世方出英雄,正合实现其无尽的野心。近者则是为了这一地图碎片,约定我起事成功之时,便将此片屑转移托付。此图究竟何用,我也不知所然,不过此去西天三千里,有一处才情谷,里面的两个书生或能知晓大概。”听慈航大士呼唤,合十而去,从此开拓一番不同人生。

那郡王妃愕然半晌,忽而拍掌笑道:“我本是平阳的第一美人,嫁了你这年老体迈的昏庸郡王,虽然得了无数的荣华富贵,却凭空消耗了许多的岁月红颜。”看鬼火尽皆熄灭,摇摇晃晃往外走去,转入廊道不见,待后来发觉,已然在她房中白绫自缢、陨命呜呼。

郡王爷极其惊愕之下,卧床不起,终日悔恨不及。杨起对祁恬叹道:“如此天命使然,你我皆是无能为力,不如早早离去才好。”唤了青衣,将那地图碎片交于黄松看管,只说是无价的宝贝。众人出得平阳,回头观看之时,恍如隔世,尽皆唏嘘不已。

“方圆三百里,女烝山无奇,其上无草木,石膏水恶戾。往西注鬲水,其中多薄鱼,三鳍生一目,其音如猫狸。见则天下旱,神仙亦难喜。”这便是平阳郡地方志史的一处记载,却被青衣携将了出来,此时筝船天空徐徐而游,无风无息,日照之下,四人尽皆倚靠于甲板船榻,倒也惬意甚然。

黄松听青衣诵道此段记载,不由笑道:“这女烝山想必就是我们昨日经过的那片荒野了,莫说其本来就是穷山恶水一般,便是周围无数的熏臭气息,也足以叫走兽躲避、飞鸟匿踪。”

祁恬细细把玩那青竹细哨,颇为无趣,叹道:“今日晨时已然过得鬲水,水中的薄鱼体型不大,却叫声震天,便是筝船之上也能听得一个真切分明。这哨子号称能识译万千禽兽的言语,如何偏偏懂不得薄鱼之音。”

杨起哈哈笑道:“那薄鱼之音不是言语,这哨子再是神奇,也不能无中生有,凭空断译。你强要听辨,它也是无可奈何的。”祁恬甚是不服,哼道:“如何薄鱼之音不是言语,就不能听辨了?你且说出一个道理才是。”

杨起不慌不忙,道:“一个痴人狂人朝你哇哇乱叫,手舞足蹈,肆意胡为,你只能说他神志不清、莫名其然,又怎能将他口中的张合呼哧尽皆说成一句一句清晰的话语?那薄鱼正是天下不吉之物,性情残暴,同类之间尚能弱肉强食,彼此相残,所以也是禽兽之中未曾开化之类,不懂言语,只能鼓噪叫嚷。”

青衣笑道:“有理,有理,心志不明,想要张嘴也是枉然。”祁恬呸道:“你二人不过是胡乱猜测罢了,何曾有得半分证据?”忽而嫣然一笑,柔声道:“不过即便如此,我用这哨子也是更能体会其中的种种妙处。它若是落在了你们的手中,那不啻就是暴殄天物,委实可惜。”却是不肯将它还于杨起。三人看她得意之间颇有无赖之状,不觉面面相觑,俱是哭笑不得。

筝船又往西行得一百余里,远远看见一处高山,岩石裸露、草木短稀,却不知是什么地方的所在。杨起眼目最是锐利,看见山中有道,道上隐约有许多人来人往,笑道:“幸甚,幸甚,有了这烟火人家,便无须再在船上烹煮饮食。”

祁恬愕然,半日方才回过神来,佯嗔道:“你说这话,就是责备我的家务手艺不甚精妙,却委屈了你的挑剔肚腹不成?”看杨起微笑不语,又道:“你休要抵赖,我耳朵最是好使,即便不用这青竹细哨,一样也能窥破得你话中的含义。”

杨起揶揄道:“你不过是多心多疑罢了,何必将这污水往自己身上泼去?”却看青衣窃喜不已,不觉大是诧异,问其缘故,听他笑道:“她若是用了那哨子,你说得三言两语,莫不就成了兽嘶鸟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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