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答,崔元卿再次淡淡问道:“后悔嫁给我?”
程颂安回过头,看着崔太公的牌位,没有说话。
崔元卿跨进祠堂,站在她身侧,目光在列位祖宗牌位上扫了一眼,最后定在还没有燃尽的那三柱香上面。
他依旧执着于问着这个问题:“你在后悔什么?”
程颂安手中轻轻抽着蒲团中的毛刺,道:“后悔从益州回京。”
崔元卿几不可察地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是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若我能一直在益州就好了,在那里没人要求我柔嘉淑慎、端庄大方,也没人敢欺负我。那时候,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陆轻山还武举探花郎呢,你不知道吧,小时候我将他打的脑袋开了花,他还不是巴巴儿地来找我和好?”
一想到曾经那些无拘无束的日子,程颂安心中就变得有些柔软,嘴边带着温和的笑意。
崔元卿冷笑一声:“若是在益州,也许你便许给陆轻山了。”
程颂安淡淡道:“也许吧。”
崔元卿没有出声。
程颂安又笑了笑:“嫁谁都一样。”
总归不是那个人。
崔元卿眼眸如常,似乎并没有什么波动。
程颂安仰头看了看他,问道:“大人毒都解了,还来这里做什么?”
崔元卿似乎有些不高兴,冷声道:“不是你让你的婢女去找我么?”
程颂安这才想起来海棠说要去找他,她哪知道找他他就会来啊?前世她很怕给他添麻烦,后宅之中的事,她都自己扛着,若是有了委屈,也默默受了,她觉得朝廷命妇该当如此。
原来崔元卿也是能请得动的,他也是有些关心她的么?程颂安忍不住这么想,但下一瞬,又生生遏制住了,若他真的关心,为什么从不主动问问她?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噢,我忘了,也没想到你会来。”
崔元卿平静地望着她如水的眼波,问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程颂安有些想笑:“大人,你一早去了哪里?”
崔元卿一顿,嘴唇微翕,忍住了没有说。
程颂安释然地摇了摇头,她并非完全不曾察觉崔元卿一早离去时发生的事,思变在窗外跟他说话,她隐隐约约是听到了的,跟程挽心有关,崔元卿立刻便去了。
只是那时候她太累,浑身酸胀,无力去思考这些,这会儿脑袋清醒的很,她自然知道崔元卿是想方设法跟程挽心传递消息去了。
程颂安端端正正跪着,垂眸对崔元卿道:“大人回去吧,我没事。”
崔元卿没有走,反而在她身旁的蒲团上坐了下来,他的身姿一直都很挺拔,即便是坐在蒲团上,仍旧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昨夜他那些温柔和缱绻,像一场梦。
梦醒了,还是一样的。
程颂安不理会他的动作,动了动跪了有些麻的膝盖。
崔元卿像是闲谈道:“《史记》卷四十九讲过,之许负所相,相薄姬,云当生天子。豹初与汉击楚,及闻许负言,心独喜,因背汉而畔,中立,更与楚连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