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这一世重生后,贺顾还从来没有像眼下这般着急过,虽然方才驿站门口那逃难的汉子所言,未必就十成十是真的,可只要有一分可能,贺顾也不敢拿承河大营前线两万多出征西北草原兵士们的性命来赌。
尽管如此,一路纵马飞驰,贺顾的心中却仍是疑云重重——
阳溪县城已近中原,虽说离京师还有一段距离,可也已经算是腹地了,此地怎么会有不明来路的“山匪”?且这些人有火炮、还往山里钻,看这个时机,弄不好还是冲着佘偏将押运的这批粮草去的。
倘若真是山匪,哪里来的山匪神通广大能得火炮,而且胆大包天的竟敢打军粮的主意?
可若不是山匪,难不成布丹草原上那些蛮人竟然本事这样大了?
不声不响就能绕过承河大营进了中原腹地,那新任的大营主将是吃干饭的不成?
他心中越急,胯下马儿便被催的越快,几乎是四蹄踏风。
也不知道是赶巧了,还是真的运气好,佘偏将领着的运粮人马,许是这回粮车太多,脚程实在快不起来,竟然真的让贺顾赶上了。
佘偏将带着一干押运车马,正要进前头一个峡岭,胯下马儿的前足刚要踏进山谷,便正好被贺顾截胡,立刻给叫住了。
贺顾见他们一众人马完好无损,粮草也安安生生在车马上载着,心中吊着的那口气这才松了下去,只道:“偏将留步,前头这岭子进不得!”
佘偏将扭头见是他,当即愣住了,贺顾只有一人一马,身上干干净净没什么行装,只有腰间挎着一把长柄弯刀,脸上跑的面色红润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赶得急了。
小侯爷怎么会追来找他们?
他开口发问,贺顾便把在阳溪驿站门口,听那逃难的汉子所说之事,一字不差的转告给了佘偏将,佘偏将听完果然面色一变,压低声音惊道:“什么,竟有这种事,小侯爷的意思是,这山里……”
贺顾道:“我也拿不准,只是这事情来的蹊跷,从阳溪一路往北,全是前头这样的岭子,且越往北越是山高林密,要藏点人实在容易的很,倘若山上真有什么不对劲的、一旦中了埋伏,到时候别说是偏将这几千人马,就算是万把人也得有去无回,粮草押运事关前线,十万火急,我不敢冒这个险,这才……”
佘偏将样貌约莫五十来岁年纪,脸上已是皱纹横生,下颔上一把小胡子生的蓬乱随性,身形倒并不佝偻,仍然十分健朗挺拔,闻言捋了捋胡须道:“此事……的确事关重大,幸亏侯爷前来提醒,否则一旦粮草有失,老夫也担待不起。”
语罢,叫过身边的兵士,清点了一小队精锐人马,叫他们先从峡岭两侧绕上山去,探个虚实,而押运的主要车马则暂且先停在原地,按兵不动。
贺顾也等在佘偏将身边,他骑在马背上握了握腰上挎着的长刀刀柄,心中暗道倘若这山上真有猫腻,眼下周将军不知为何,不愿派他去前线磨砺,这次便是他最好的出头机会,且简直是老天爷递到他跟前的,可得把握好了。
贺顾已然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下一秒便可纵马上山干架,万万没想到和佘偏将寒暄了一会,那伙探路的人马便窸窸窣窣的从山上回来了。
领头的回了话,佘偏将愣了愣,先是回头看了看贺顾,又转过头去看着那兵士问道:“的确探清楚了?真的什么都没有?”
那领头的兵士闻言挠了挠头道:“不瞒偏将和贺粮官,山上的确没有人啊……岭子里干干净净的,别说是活人了,便是连个活物,我们也没瞧见哩。”
闹了这么大个乌龙,佘偏将转头见贺小侯爷一言不发,眼神瞧着也有些飘忽,还以为他是脸皮薄、眼下尴尬了,不免暗自一哂,心道虽然是言老将军的亲外孙,但果然还是少年人,年轻气盛、立功心切,有一点风吹草动便咋咋呼呼、草木皆兵的。
所幸耽误的不久,佘偏将也不恼,他有心宽慰小侯爷一下,道:“没有就最好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小侯爷不必……”
贺顾却忽然道:“……一个活物也没有,这怎么可能,你是蒙眼浑说的?还是真的一个活物也没瞧见,就连兔子、狐狸……之类的,也真全没有?”
那兵士一愣,顿了顿道:“……真没有,贺粮官这么一说,方才我们也觉得有些古怪,这岭子这样茂,可我们却什么鸟兽都没见到,确实……
”
贺顾勒了勒马缰,朝佘偏将道:“偏将,这几个人可否借我一用?这山有古怪,我想自己上山去看看。”
佘偏将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了贺顾神色,心中却忽然莫名的升起一股直觉,这位年纪轻轻的小侯爷,似乎……似乎并不是在无理胡闹,倒好像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佘偏将沉默了一会,道:“好吧。你们几个留心些,跟着贺粮官上山再看一道。”
于是贺顾便带着一队人马,绕过了峡谷入口,从两侧崎岖弯折的山道上了岭子,只是上一次这队人马并没有发现什么,这次贺顾亲自来了,却立时就瞧出了不对来。
那方才答话领头的兵士,见贺顾一言不发的从马背上翻身跃下,也不知道这位贺粮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贺粮官,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