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归想,潘掌柜在看见人的时候也已经小步跑到对方面前,笑着说:“客人好,不知客人是想要喝杯水酒还是要用午食?是一起还是分批?”
为首的人并不急着回答,慢吞吞将上下都打量了一番,尤其是在桌椅字画上停留过好一会后,才说:“把你们的招牌菜都上一份上来。我们就在大堂上吃。”
潘掌柜怔了一下,跟着劝道:“客人何不上楼去?并不要多余的银钱,上头还更清净些。”
这回回答问题的就不再是那为首之人了,只见对方身后的跟班之一不耐烦说:“我们说什么掌柜你安排什么就是,罗里吧嗦的烦不烦人?”
潘掌柜不敢再多话,只叫跑堂的赶紧去厨下催大厨赶紧开火上菜。
偌大的酒楼只有一桌的客人,菜上得自然就快。
不过须臾,跑堂们就接二连三的将仙客来的招牌菜色一一端上,四冷盘四热盘,两样汤两样酒,再来上满满的一盆紫米饭,最近寂寞极了的大厨算是把浑身解数都施展在了这小席面之上,菜做得是色香味俱全——至少那太监各个尝了一口,眼睛微眯,并未露出不满之色。
潘掌柜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没等这口气从胸口下到肚子,最近屡屡上门来挑衅的一伙人又操着双手,吊儿郎当的自酒楼的大门口走入,一跨进门槛,就将桌子椅子搞得哐当直响,大着嗓门说:“掌柜的,掌柜的呢?上次这里的饭菜吃坏了一群人,怎么还开着门做生意啊?是不是还想祸害不知道情况的外人?”
潘掌柜脸色难看极了,但哪怕明知道内情,他也不得不上前应付这一批人:“几位这是怎么说话呢?仙客来在这里开了这么久,饭菜究竟干不干净,客人知道,官府也知道。小老儿可以拍着良心说……”
那领头的混混用力推搡了一下潘掌柜,一口浓痰重重呸在大堂中唯一坐着人的桌子角旁:“良心?你的良心一两值个几钱啊?”
本来正慢条斯理吃东西的宦官眼角的余光瞥见这口浓痰,脸色一沉,放下手中筷子,自怀中掏出帕子按按嘴角,尖着声音说了一句:“聒噪。”
话音刚刚落下,那混混只觉脸上一重耳边一响,天旋地转只见只有嗡嗡的如同千百只蜜蜂一起煽动翅膀的响声充斥了他整个耳朵,他脑袋都懵住了,一点儿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情只在别人眼中露了个全。
刚刚被推搡出去,站立不稳连退了好几步的潘掌柜只看见在那吃饭的宦官说了那两个字之后,坐在其他条凳之上,明明长得魁梧坐下去却好似比那宦官更佝偻无数倍的其中一位突然站起来,伸手就将那吐痰的家伙扇了整一圈儿!
怎么回事?
怎么两方突然掐上了?
潘掌柜有点木然的看着看着两批人,看见了混混一方惊讶的神态,也看见了坐着的宦官脸上再明显不过的冷笑。
他还听见对方说:
“真不知哪来的小儿,赶紧出去打听打听,什么地方,也容得你们胡乱来撒野?”
作者有话要说:更、更新……》《
☆、第一一四章 剁爪子(二)
那些来闹事的混混很快就自震惊中清醒过来;他们争先恐后的准备行动,抬手的抬手,迈脚的迈脚,其中一多半的人还同时张口;可想而知那污言秽语即将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站在一旁的潘掌柜心跳如擂鼓,他同样急急张开口,还倾身向前,做出虚拦的趋势,他眼前仿佛已经看见一屋子的桌椅瓷器或者缺胳膊少腿的歪倒在一侧,或者干脆就粉身碎骨只留下残骸,但这些其实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你一个做酒家的,三天两天都被这样闹一下;哪里还有正经的客人肯上门?虽然现在就已经没有人上门了,但是——
“砰砰砰砰砰!”
硬物撞击肉体的声响就在潘掌柜的焦急之中十分有节奏的响起来,潘掌柜还保持着倾身向前的姿态,可他眼睛瞪大,要说话的嘴巴也合不起来,已经为眼前这一幕生生地呆住了:
就在刚才,那突然窜出来一巴掌将领头混混的打了个圈的护卫原来压根没有停,他甚至抽出了腰间的连柄长刀,不再用手,直接拿着刀鞘一个个扇过去,还是全部照着脸上扇去的,这一下子明显不清,那些混混好点的就吐出颗,要是不好一些的,更是当场被直接砸晕了。
这还不止,此时还坐在位置上的护卫又站出来三个,和最开头的凑成了两两组合,拖起地上的混混,就要往门外走去。
哎,等等,酒楼的名声……!
事情发展得太快,潘掌柜脑海里乱哄哄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越是这个时候,人脑海里反应出来的往往是平常最熟悉的念头,潘掌柜此刻都有点儿魔怔了。
但还好,中年掌柜虽有这个念头,却并没有真将其宣之于口:不提那刚刚走进店门就被他认出来的官宦,就是那跟着宦官的侍卫,他刚才也清楚的看见对方手中提着的是绣春刀……天啊,这年头能用这种刀的,能是什么样的好人啊?
这边掌柜的念头急迫却犹犹豫豫,那边坐着的宦官却十分自然并且不悦的咳嗽一声,不耐烦说:“往哪儿走呢!这几个晦气东西照着大门一丢,以后还叫客人怎么上门?把他们都抬到后面去,和那些泔水夜香丢一处去!垃圾就该垃圾的去处!”
那些人闻声而动,硬生生自前转后,快速得叫人觉得他们的腰骨头都发出了脆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