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潇将晏晏紧拢在怀里,神情很是不豫地回望过去,见辰羡甩开姬无剑,快步走上前,就要同梁潇抢夺晏晏。
晏晏自然也想跟他,可梁潇偏不许。
他把孩子往后挪了挪,冷笑:“我却不知,你来同我抢孩子,是有何名目?”
姜姮回过神来,生怕辰羡吃亏,忙挡在两人中间,一个劲儿冲辰羡使眼色,辰羡满脸愧疚地低眸冲姜姮道:“对不起,姮姮,我没能保护你们,让你们被困在这里了。”
姜姮摇头,期望他快走,不要惹祸。
梁潇却不罢休,在身后冷嘲热讽:“这话说得倒奇,她们本来就是你的嫂嫂和侄女,有我保护,哪里用得到你?”
辰羡还要上前,被姬无剑拽住臂膀拖了回去。
姬无剑沉沉老迈,哪里能拽得住辰羡,当即被他挣开,他怒气冲冲再度冲到梁潇跟前,劈手就要抢孩子。
梁潇轻巧地闪身,让他扑了个空。
他将晏晏塞给侍立在侧的乳母怀中,挥臂一个格挡,把辰羡迫得连连踉跄后退。
辰羡不甘心,扎稳后盘,鼓蓄气力,挥拳打了上去。
两□□脚相加,竟在院子里就打了起来。
姬无剑还想上前拉架,被姜姮拦住:“阿翁,你老胳膊老腿的,哪里经得住他们的摔打?他们各自心里都有气,且就让他们发出来吧。”
姬无剑一想有理,也就不再掺和,默默退到了一边。
他小心觑看姜姮,觉得她变了许多。
从前少年时,梁潇和辰羡也不是完全的兄友弟恭,两个少年聚在一起,又是血气方刚,哪怕梁潇自小沉稳老练,有心相让,也时常会有崩坏打闹起来的时候。
他记得有一回,两人因为卫王而争执了起来。
卫王是当时淳化帝的同母弟,自小美名冠京华,不仅容颜俊美,更是才华横溢满腹经论。他曾去国子监督学,与辰羡一见如故,两人来往密切,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那时梁潇私下里劝过辰羡,寻常人家的兄弟尚会私下里较劲逞勇,更何况是诸多利益系于一身的皇室。
淳化帝是个城府极深的皇帝,他对这弟弟表面亲近,却不曾与他朝中重权,态度幽深莫测,为防惹祸上身,辰羡最好还是离他远一些。
那时新政刚刚在仕子们中间出土发芽,它代表了拯救这昏暗朽透朝政的希望,深为有识之士所推崇。
辰羡正满心热切,怎容人泼凉水,回敬的语气差了些,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便就吵了起来。
起先还只是争吵,后来也不知是谁说了句略微过分的话,把另一方激怒,两人竟动起手来。
姬无剑拦不住,却喊了姜姮过来。
那时姜姮刚刚及笄,穿一身红色窄袖水裙,眉宇间满是稚嫩,清艳鲜亮,见兄弟二人打起来,目中满是惊慌,在一旁大喊:“你们不许再打了!再打我就喊姑父去了。”
其实她怎可能去喊姑父,若是将姑父喊来,倒霉的只会是梁潇。
这话对盛怒中的少年没什么作用,姜姮急得围他们转了几圈,趁他们招式稍慢,撒腿就跑,站在了两人中间。
两人齐齐挥出的拳抵在了姜姮的身前一寸,拳风撩起她的发丝轻飘,宛如春空里的柳絮,周遭骤然安静。
那是他们冲突最严重的一回,还是姜姮把他们劝住。
他们也只会为姜姮而妥协。
姬无剑十分想不通,为什么年纪长了,权势盛了,心性也都被磨平了,怎么还能打起来。
正僵持不下,晏晏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孩子一哭,大人自然不可能再打。
梁潇和辰羡慌忙收起招式,跑过来看晏晏。
姜姮横了这两兄弟一眼,从乳母怀中把晏晏接过来。
她漫步踱到树荫下轻颠着她耐心哄劝,柔声细语,晏晏是个急脾气,却是极讲理的,哇哇哭了一声,渐渐安静下来。
许是这一场哭闹太耗费精力,哭声停止后她便打起了瞌睡,脸颊上挂着泪,双目朦胧,眼皮不住往下耷。
姜姮把乳母招来,让她抱着孩子下去休息。
料理完这些,她再回过头看那两兄弟,见他们齐齐目送着晏晏在乳母怀中远去,脸上挂着相似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