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璟行向来干净爽利,这可能是他最为狼狈的一天吧。看上去有些邋遢,可是却让她很温暖。
她接过林璟行手里的碗,里面是香喷喷的白米粥。现在不会有人会特意给人做早饭的,她看了看这粥,又看了眼林璟行。
她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看他,轻声说了句,“辛苦了。”
林璟行揉了揉她的头,“应该的。”
舒茵小口小口的喝着粥,大概是没做过米粒还有些夹生。可是她还是一点不剩的吃完了,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吃的最香的米粥。
她没问他,是怎么找到的米,又是怎样升起的炉子。看着他比昨天还灰头土脸的样子,她想大概是个十分艰难的过程。
他没主动提起,她也就不问了。可是这么情谊,她不会忘记的。
一个从没下过厨的人,在乡村的老院子里,亲手做了一碗粥给她。
林璟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他抬起手摸到她仍是滚烫的额头时,十分担忧的问她,“还撑得住吗?”
“可以。”舒茵对着他有些虚弱的笑了笑,“总要坚持到把外婆送走的。”
楼下的人比昨天多了许多,前来吊丧的亲朋好友从各地陆续赶了过来,哭声此起彼伏一阵又一阵的,舒茵听着心脏有些不舒服。
可是她仍是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她紧挨着妈妈,原本强势的母亲现在似乎已经有些站不稳。
每来一个吊唁的人,母亲都要跟着哭一哭,然后人们在委以重任似的说:“这家啊,以后就全靠你了。”
外人大抵爱说这些风凉话,现在看上去哭的伤心,可能心里也是真心实意的难过。可是又会维持多久呢?一天,两天……
然而这个伤痛会陪伴母亲一辈子。
舒茵手下意识的搀扶着母亲,生怕她一个坚持不住就倒下。到时候必然又是一阵慌乱,她时常在想这些繁文缛节什么时候可以减减,她无法左右别人的想法但是可以为自己做主。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先和林璟行打声招呼,万一哪天就出意外了呢。到时可千万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和亲朋知会一声就好,不必让人这么兴师动众的为自己哭一场。
舒茵想,自己怕是烧的迷糊了,脑子里总想些有的没有的东西。
她就这样站着,人来了鞠躬致谢,看着人哭。可是她为什么哭不出来了呢,就在她站的自己已经麻木时,她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
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穿着一身白色西装从远处想着自己——哦不,是向着灵棚走来。
舒茵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她应该是真的烧迷糊了。她垂在身侧的左手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免得让自己现在就晕过去。
她疼的身体都抖了抖,可是为什么那个人还在,并且离她越来越近了?甚至在离她一步之远的地方停下,说了声:“节哀。”
那声音还是记忆里那般温柔,就像是他一开口就能带走别人所有烦恼一样。像是寒冬的太阳,夏日的微风,沙漠的清泉,草原的沙丘。美好的不真实。
舒茵的身体晃了下,在这大庭广众人来人往中及其明显,站在她对面的林璟行眼睛都红了,可是她却毫无察觉。
眼中只有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好像他们中间没有隔着四年分别的时光,他们没有争吵没有背叛,他还是那个明亮如初的白衣少年。
她像是被人定在了原定;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又酸又哽,张了半天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大脑像是停止了运转,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和眼前的这个人。
舒母看着面前成三角之势的三个年轻人只觉得十分荒唐,倒是还是她当年的选择错了吗?可是现如今,还有拨乱反正的机会吗?
这些天接连的冲击已让她无力再应对任何变故,至少任何事情也要等下午结束再说。
舒母微敛心神,对着面前这个——她向来没有过好脸色的年轻人,郑重中又带着些许愧疚的说:“有心了。”
张修远听了这话,强压下心中的苦涩,头微垂着轻声道:“伯母保重。”
后面再次有亲朋过来,张修远深深的看了眼舒茵,便转身走向灵牌前上香。
仅仅那么一样,竟然舒茵感受到了不同比外婆去世的钝痛。凭什么到现在他能用那种眼神看自己,他怎么敢?
像是还对她饱含深情,像是还对她纵容,像是……一切都没有变过。
这种悲痛顷刻间转化成了愤怒,怒火冲的她一阵阵眩晕。舒茵死死咬着嘴里的肉,咬的牙齿都吱吱的响。
林璟行从面对那头将一切看得明了,他低着头嘴角忽然勾了下,顷刻间便消失不见——从始至终,她都没看自己一眼。
要来的亲朋已全部到齐,再来看老人最后一眼。从此之后,所有恩怨情仇全都化为尘土。
之后亲近随车去火葬场,真的很快。之前还那么大的一个人,转眼间就变成了盒子里的一抔骨灰。
舒母在火葬场时彻底哭晕过去,被舒父提前带回了家里。其他人也没闲着,还能暂时保持清醒的再次辗转到墓地。
将人安放好的那一刻,舒茵再也撑不住的直直倒了下去,好在林璟行一直在关注着,被他一把接到了怀里。